前还真有反革命……”这位遵从真诚善良、信仰美好道德原则的姑娘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深为自己过去的单纯和愚蠢而羞愧。
同时她又为长红能不顾原则,向她泄露机密而感动。
长红说我们已到这个份儿上,这便是连为一体了。
陆文景几乎是又蹦又跳地跑到文化室的。
想想美好愿望的实现简直是指日可待,她充满激情,充满欢乐。
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两根一米长的日光灯管嗡嗡地响着。
早被通讯员吴顺子揩亮的桌凳亦已摆放整肃。
吴长红、吴天保们正往正墙上贴着的马恩列斯毛的头像上方钉红布横幅。
革委主任吴长方正不停地向后退,站远了看那横幅到底是东高还是西低。
陆文景悄没声儿溜进去,搬了凳子站上去,踮了脚后跟就参予在贴横幅的男人中。
于是,站在凳子上的人们便举了双臂,将那红布横幅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挪移。
陆文景眼快,突然发现两个黄色的‘一打’下面正巧对着马克思的画像,两个白色的‘三反’下面恰巧对着恩格斯的画像,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制止大家说:“不行,不行”。
然后便慌哩慌张朝着革委主任阐述了不行的理由。
众人听了,打一愣怔,便把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吴长方脸上。
”吴长方望着陆文景变颜变色的严肃样子,会心一笑。
指挥大家下来,商讨该怎样贴。
西墙上是锦旗,东墙上是奖状。
根据大家的一致意见,就把那横幅钉到了东墙上。
暂时覆盖了奖状。
吴长方嘴里还念念有辞道:“取个东风压倒西风的寓意”。
这时的陆文景既激动又温暖,早就幸福得一塌糊涂了。
见大家揩拭踩过的凳子,她也揩拭;见有人拾捡落到地上的图钉,她也拾捡。
可是这些动作却一件也没往她心里去。
耳朵里只是响着革委主任的声音“文景讲得有道理”。
那声音是那样地慈祥和动听。
还有那微微一笑,那是发自心底的赞许。
——这种极度渴望得到什幺,而终于如愿以偿的极度喜悦、极度兴奋的心情,没有当过红卫兵、没有见过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人,绝对无法理解。
陆文景想跳想喊、想抱住恋人吴长红亲吻。
但她略感眩晕的大脑还在尽职地工作,提醒她这儿毕竟不是她狂欢的场合。
不知为什幺,她的激动和幸福中竟然参杂了无名的委屈,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带笑的脸上就爬上了晶莹的泪珠。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躲出去,匆匆到厕所里稳定自己的情绪……。
有的人带着火药子照明。
文景被揩拭过的面庞还带着泪光。
但是,当她再度出现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时,却已神采奕奕,完全是一幅王牌在手、稳操胜券的公主的形象了。
她们嘀嘀咕咕地咬着耳朵。
不时地把晶亮而狡黠的眸子朝文景的方向飞抛忽闪。
陆文景马上就明白她们在议论什幺了。
其中一位戴鸭舌帽的后生和那位穿银灰色短风衣的女子,不停地朝台上指点。
文景周身一热,便知道这三位是冲她而来的了。
起先,她有些紧张、身上总冒汗。
可是,当她想起长红那“打扮不打扮你还不是吴庄的第一”的话时,一颗心就平稳了。
因此,她的表演有激情有韵味、既投入又到位;而且,她还注意了节目的安排张弛有度,缓急起伏,有节奏感。
尤其当她独唱那首“抬头望见北斗星”时,她的情感、她的追求、她的理想、以至她整个的精神世界,完全与角色融为一体了:
她感觉那不是唱别人谱写的乐曲,简直是唱自己。
——自己的期盼、渴望,自己的困惑和心声。
同时还有自己将要亲历的披肝沥胆、赤诚奉献。
那不是用喉舌在歌唱,是用整颗心灵。
灵魂在绕着丝弦飞翔!当她的歌声与乐器的和鸣嘎然而止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直到她缓缓抬起谢幕的头来,那三位带城市风度的观众还在鼓掌。
观众们扭头看后面陌生的三位,见他(她)们鼓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出于礼貌,她不得不再一次频频地点头,以谢观众的厚爱。
可怜春玲,平日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一见她这轰动场面,轮到她独唱那“太阳出来照四方”时,倒缩头缩尾几乎冷了场……
纸中包不住火、雪中埋不住炭。
看来她将要进城的消息是再也瞒不住了。
既然木已成舟,瞒不住又有什幺关系呢?
陆文景这才急忙收拾起激动兴奋的表情,咳一声清清嗓子,大声地跟着大家背诵:
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革委主任吴长方精神为之一振,瞳仁亮亮地又朝陆文景望了一眼。
——是平日望团委书记赵春玲的那种眼神!欣赏的眼神!鼓励的眼神!但是,对于得到这种奖赏的陆文景与赵春玲相比,那种感觉就不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了。
在这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世界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