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就说嘴来了。那个软烟
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
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
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薛姨
妈笑道:“别说凤丫头没见,连我也没听见过。”凤姐儿一面说,早命人取了一
匹来了。贾母说:“可不是这个!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后来我们拿这个作被作
帐子,试试也竟好。明儿就找出几匹来,拿银红的替他糊窗子。”凤姐答应着。
众人都看了,称赞不已。刘姥姥也觑着眼看个不了,念佛说道:“我们想他作衣
裳也不能,拿着糊窗子,岂不可惜?”贾母道:“倒是做衣裳不好看。”凤姐忙
把自己身上穿的一件大红绵纱袄子襟儿拉了出来,向贾母薛姨妈道:“看我的这
袄儿。”贾母薛姨妈都说:“这也是上好的了,这是如今的上用内造的,竟比不
上这个。”凤姐儿道:“这个薄片子,还说是上用内造呢,竟连官用的也比不上
了。”贾母道:“再找一找,只怕还有青的。若有时都拿出来,送这刘亲家两匹,
做一个帐子我挂,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白收着霉坏了。”
凤姐忙答应了,仍令人送去。贾母起身笑道:“这屋里窄,再往别处逛去。”刘
姥姥念佛道:“人人都说大家子住大房。昨儿见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
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们那一间房子还大还高。怪道后院子里有个梯
子。我想并不上房晒东西,预备个梯子作什么?后来我想起来,定是为开柜收
放东西,非离了那梯子,怎么得上去呢。如今又见了这小屋子,更比大的越发齐
整了。满屋里的东西都只好看,都不知叫什么,我越看越舍不得离了这里。”凤
姐道:“还有好的呢,我都带你去瞧瞧。”说着一径离了潇湘馆。
远远望见池中一群人在那里撑舡。贾母道:“他们既预备下船,咱们就坐。”
一面说着,便向紫菱洲蓼溆一带走来。未至池前,只见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
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走来。凤姐忙问王夫人早饭在那里摆。王夫人道:“问老太
太在那里,就在那里罢了。”贾母听说,便回头说:“你三妹妹那里就好。你就
带了人摆去,我们从这里坐了舡去。”凤姐听说,便回身同了探春,李纨,鸳鸯,
琥珀带着端饭的人等,抄着近路到了秋爽斋,就在晓翠堂上调开桌案。鸳鸯笑道:
“天天咱们说外头老爷们吃酒吃饭都有一个篾片相公,拿他取笑儿。咱们今儿也
得了一个女篾片了。”李纨是个厚道人,听了不解。凤姐儿却知是说的是刘姥姥
了,也笑说道:“咱们今儿就拿他取个笑儿。”二人便如此这般的商议。李纨笑
劝道:“你们一好事也不做,又不是个小孩儿,还这么淘气,仔细老太太说。”
鸳鸯笑道:“很不与你相干,有我呢。”
正说着,只见贾母等来了,各自随便坐下。先着丫鬟端过两盘茶来,大家吃
毕。凤姐手里拿着西洋布手巾,裹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箸,敁敠人位,按席摆
下。贾母因说:“把那一张小楠木桌子抬过来,让刘亲家近我这边坐着。”众人
听说,忙抬了过来。凤姐一面递眼色与鸳鸯,鸳鸯便拉了刘姥姥出去,悄悄的嘱
咐了刘姥姥一席话,又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若错了我们就笑话呢。”调停
已毕,然后归坐。薛姨妈是吃过饭来的,不吃,只坐在一边吃茶。贾母带着宝玉,
湘云,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迎春姊妹三个人一桌,刘姥姥傍着贾母一桌。
贾母素日吃饭,皆有小丫鬟在旁边,拿着漱盂麈尾巾帕之物。如今鸳鸯是不当这
差的了,今日鸳鸯偏接过麈尾来拂着。丫鬟们知道他要撮弄刘姥姥,便躲开让他。
鸳鸯一面侍立,一面悄向刘姥姥说道:“别忘了。”刘姥姥道:“姑娘放心。”
那刘姥姥入了坐,拿起箸来,沉甸甸的不伏手。原是凤姐和鸳鸯商议定了,单拿
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与刘姥姥。刘姥姥见了,说道:“这叉爬子比俺那
里铁锨还沉,那里犟的过他。”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只见一个媳妇端了一个盒子站在当地,一个丫鬟上来揭去盒盖,里面盛着两
碗菜。李纨端了一碗放在贾母桌上。凤姐儿偏拣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
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
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不语。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
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
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
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
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
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
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刘姥姥拿起箸来,只觉不听使,
又说道:“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肏攮一个。”众人
方住了笑,听见这话又笑起来。贾母笑的眼泪出来,琥珀在后捶着。贾母笑道:
“这定是凤丫头促狭鬼儿闹的,快别信他的话了。”那刘姥姥正夸鸡蛋小巧,要
肏攮一个,凤姐儿笑道:“一两银子一个呢,你快尝尝罢,那冷了就不好吃了。”
刘姥姥便伸箸子要夹,那里夹的起来,满碗里闹了一阵好的,好容易撮起一个来,
才伸着脖子要吃,偏又滑下来滚在地下,忙放下箸子要亲自去捡,早有地下的人
捡了出去了。刘姥姥叹道:“一两银子,也没听见响声儿就没了。”众人已没心
吃饭,都看着他笑。贾母又说:“这会子又把那个筷子拿了出来,又不请客摆大
筵席。都是凤丫头支使的,还不换了呢。”地下的人原不曾预备这牙箸,本是凤
姐和鸳鸯拿了来的,听如此说,忙收了过去,也照样换上一双乌木镶银的。刘姥
姥道:“去了金的,又是银的,到底不及俺们那个伏手。”凤姐儿道:“菜里若
有毒,这银子下去了就试的出来。”刘姥姥道:“这个菜里若有毒,俺们那菜都
成了砒霜了。那怕毒死了也要吃尽了。”贾母见他如此有趣,吃的又香甜,把自
己的也端过来与他吃。又命一个老嬷嬷来,将各样的菜给板儿夹在碗上。
一时吃毕,贾母等都往探春卧室中去说闲话。这里收拾过残桌,又放了一桌。
刘姥姥看着李纨与凤姐儿对坐着吃饭,叹道:“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
怪道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