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我是你们知
道的,那一个金自鸣钟卖了五百六十两银子。没有半个月,大事小事倒有十来件,
白填在里头。今儿外头也短住了,不知是谁的主意,搜寻上老太太了。明儿再过
一年,各人搜寻到头面衣服,可就好了!”旺儿媳妇笑道:“那一位太太奶奶的
头面衣服折变了不够过一辈子的,只是不肯罢了。”凤姐道:“不是我说没了能
奈的话,要像这样,我竟不能了。昨晚上忽然作了一个梦,说来也可笑,梦见一
个人,虽然面善,却又不知名姓,找我。问他作什么,他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
匹锦。我问他是那一位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咱们家的娘娘。我就不肯给他,他就
上来夺。正夺着,就醒了。”旺儿家的笑道:“这是奶奶的日间操心,常应候宫
里的事。”
一语未了,人回:“夏太府打发了一个小内监来说话。”贾琏听了,忙皱眉
道:“又是什么话,一年他们也搬够了。”凤姐道:“你藏起来,等我见他,若
是小事罢了,若是大事,我自有话回他。”贾琏便躲入内套间去。这里凤姐命人
带进小太监来,让他椅子上坐了吃茶,因问何事。那小太监便说:“夏爷爷因今
儿偶见一所房子,如今竟短二百两银子,打发我来问舅奶奶家里,有现成的银子
暂借一二百,过一两日就送过来。”凤姐儿听了,笑道:“什么是送过来,有的
是银子,只管先兑了去。改日等我们短了,再借去也是一样。”小太监道:“夏
爷爷还说了,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下,自然一齐都送
过来。”凤姐笑道:“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得提在心上。我说一句话,不怕
他多心,若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多少了。只怕没有,若有,只管拿去。”
因叫旺儿媳妇来,“出去不管那里先支二百两来。”旺儿媳妇会意,因笑道:
“我才因别处支不动,才来和奶奶支的。”凤姐道:“你们只会里头来要钱,叫
你们外头算去就不能了。”说着叫平儿,“把我那两个金项圈拿出去,暂且押四
百两银子。”平儿答应了,去半日,果然拿了一个锦盒子来,里面两个锦袱包着。
打开时,一个金累丝攒珠的,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一个翠嵌宝石的。两个都
与宫中之物不离上下。一时拿去,果然拿了四百两银子来。凤姐命与小太监打叠
起一半,那一半命人与了旺儿媳妇,命他拿去办八月中秋的节。那小太监便告辞
了,凤姐命人替他拿着银子,送出大门去了。这里贾琏出来笑道:“这一起外祟
何日是了!”凤姐笑道:“刚说着,就来了一股子。”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
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
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一面说,一面平儿伏侍凤姐另洗了面,更衣往贾母处去
伺候晚饭。
这里贾琏出来,刚至外书房,忽见林之孝走来。贾琏因问何事。林之孝说道:
“方才听得雨村降了,却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贾琏道:“真不真,他那
官儿也未必保得长。将来有事,只怕未必不连累咱们,宁可疏远着他好。”林之
孝道:“何尝不是,只是一时难以疏远。如今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
时常来往,那个不知。”贾琏道:“横竖不和他谋事,也不相干。你去再打听真
了,是为什么。”林之孝答应了,却不动身,坐在下面椅子上,且说些闲话。因
又说起家道艰难,便趁势又说:“人口太重了。不如拣个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爷,
把这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一则他们各有营运,二则家
里一年也省些口粮月钱。再者里头的姑娘也太多。俗语说,‘一时比不得一时’,
如今说不得先时的例了,少不得大家委屈些,该使八个的使六个,该使四个的便
使两个。若各房算起来,一年也可以省得许多月米月钱。况且里头的女孩子们一
半都太大了,也该配人的配人。成了房,岂不又孳生出人来。”贾琏道:“我也
这样想着,只是老爷才回家来,多少大事未回,那里议到这个上头。前儿官媒拿
了个庚帖来求亲,太太还说老爷才来家,每日欢天喜地的说骨肉完聚,忽然就提
起这事,恐老爷又伤心,所以且不叫提这事。”林之孝道:“这也是正理,太太
想的周到。”贾琏道:“正是,提起这话我想起了一件事来。我们旺儿的小子要
说太太房里的彩霞。他昨儿求我,我想什么大事,不管谁去说一声去。这会子有
谁闲着,我打发个人去说一声,就说我的话。”林之孝听了,只得应着,半晌笑
道:“依我说,二爷竟别管这件事。旺儿的那小儿子虽然年轻,在外头吃酒赌钱,
无所不至。虽说都是奴才们,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彩霞那孩子这几年我虽没见,
听得越发出挑的好了,何苦来白糟踏一个人。”贾琏道:“他小儿子原会吃酒,
不成人?”林之孝冷笑道:“岂只吃酒赌钱,在外头无所不为。我们看他是奶奶
的人,也只见一半不见一半罢了。”贾琏道:“我竟不知道这些事。既这样,那
里还给他老婆,且给他一顿棍,锁起来,再问他老子娘。”林之孝笑道:“何必
在这一时。那是错也等他再生事,我们自然回爷处治。如今且恕他。”贾琏不语,
一时林之孝出去。
晚间凤姐已命人唤了彩霞之母来说媒。那彩霞之母满心纵不愿意,见凤姐亲
自和他说,何等体面,便心不由意的满口应了出去。今凤姐问贾琏可说了没有,
贾琏因说:“我原要说的,打听得他小儿子大不成人,故还不曾说。若果然不成
人,且管教他两日,再给他老婆不迟。”凤姐听说,便说:“你听见谁说他不成
人?”贾琏道:“不过是家里的人,还有谁。”凤姐笑道:“我们王家的人,连
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我才已竟和他母亲说了,他娘已经欢天喜地应
了,难道又叫进他来不要了不成?”贾琏道:“既你说了,又何必退,明儿说给
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这里说话不提。
且说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择人,心中虽是与贾环有旧,尚未作准。今日
又见旺儿每每来求亲,早闻得旺儿之子酗酒赌博,而且容颜丑陋,一技不知,自
此心中越发懊恼。生恐旺儿仗凤姐之势,一时作成,终身为患,不免心中急躁。
遂至晚间悄命他妹子小霞进二门来找赵姨娘,问了端的。赵姨娘素日深与彩霞契
合,巴不得与了贾环,方有个膀臂,不承望王夫人又放了出去。每唆贾环去讨,
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
还有,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无奈赵姨娘又不舍,又见他妹子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