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敬德德战秦琼。一个睁眼圆辉,好似张飞迎吕布。一个尽世不
看梁武忏,一个半生懒念法华经。
那个生铁佛崔道成,手中拈着朴刀,与智深厮并。两个一来一往,一去一回,
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有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当不住,却
待要走。这丘道人见他当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智深正斗
间,只听的背后脚步响,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不时见一个人影来,喝道:“有暗
算的人。”叫一声:“着!”那崔道成心慌,只道着他禅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
智深恰待回身,正好三个摘脚儿厮见。崔道成和丘道人两个,又并了十合之上。
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许多路途,三者当不的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破绽,
拖了禅杖便走。两个拈着朴刀,直杀出山门外来。智深又斗了十合,斗他两个不
过,掣了禅杖便走。两个赶到石桥下,坐在栏杆上,再不来赶。
智深走了二里,喘息方定。寻思道:“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
走来,不曾拿得。路上又没一分盘缠,又是饥饿,如何是好。待要回去,又敌他
不过。他两个并我一个,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懒一步。走了
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子,都是赤松树。但见:
虬枝错落,盘数千条赤脚老龙;怪影参差,立几万道红鳞巨蟒。远观恰似判
官须,近看宛如魔鬼发谁将鲜血洒林梢,宜是朱砂铺树。
鲁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观看之间,只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
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闪入去了。智深看了道:“俺猜着这个撮鸟,是个剪迳
的强人。正在此间等买卖。见洒家是个和尚,他道不利市,吐一口唾走入去了。
那厮却不是鸟晦气,撞了洒家!洒家又一肚皮鸟气,正没处发落。且剥那厮衣裳
当酒吃。”提了禅杖,迳抢到松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
那汉在林子里听的大笑道:“我晦气,他倒来惹我!”就从林子里拿着朴刀,
背翻身跳出来,喝一声:“秃驴!你是当死,不是我来寻你。”智深道:“教你
认的洒家。”轮起禅杖,抢那汉。那汉拈着朴刀,来斗和尚。恰待向前,肚里寻
思道:“这和尚声音好熟。”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智
深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那汉大怒,仗手中朴刀,来迎禅杖。两
个斗了十数合,那汉暗暗的喝采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叫道:
“少歇,我有话说。”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那汉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
声音好熟。”智深说姓名毕,那汉撇了朴刀,翻身便剪拂,说道:“认得史进么?”
智深笑道:“原来是史大郎。”两个再剪拂了,同到林子里坐定。智深问道:
“史大郎,自渭洲别后,你一向在何处?”史进答道:“自那日酒楼前与哥哥分
手,次日听得哥哥打死了郑屠,逃走去了。有缉捕的访知史进和哥哥赍发那唱的
金老,因此小弟也便离了渭州,寻师父王进。直到延州,又寻不着。回到北京,
住了几时,盘缠使尽,以此来在这里寻些盘缠。不想得遇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把前面过的话,从头说了一遍。
史进道:“哥哥既是肚饥,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便取出来教智深吃。史
进又道:“哥哥既有包里在寺内,我和你讨去。若还不肯时,一发结果了那厮。”
智深道:“是。”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各拿了器械,再回瓦罐寺来,到寺前,
看见那崔道成、丘小乙两个,兀自在桥上坐地。智深大喝一声道:“你这厮们,
来!来!今番和你斗个你死我活!”那和尚笑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如何再来
敢厮并?”智深大怒,轮起铁禅杖,奔过桥来。那生铁佛生嗔,仗着朴刀,杀下
桥去。智深一者得了史进,肚里胆壮,二乃吃得饱了,那精神气力越使得出来。
两个斗到八九合,崔道成渐渐力怯,只办得走路。那飞天夜叉丘道人,见和尚输
了,便仗着朴刀来协助。这边史进见了,便从树林子里跳将出来,大喝一声:
“都不要走!”掀起笠儿,挺着朴刀,来战丘小乙。四个人两对厮杀,斗的一似
画阁上的。但见:
和尚嚣顽,禅僧勇猛。铁禅杖飞一条玉蟒,锋朴刀迸万道霞光。壮士翻身,
恨不得平吞了宇宙;道人纵步,只待要撼动了乾坤。八臂相交,明如三战吕布。
一声响亮,不若四座天王。溪边斗处鬼神惊,桥上战时山石裂。
智深与崔道成正门到间深里,智深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
生铁佛打下桥去。那道人见倒了和尚,无心恋战,卖个破绽便走。史进喝道:
“那里去?”赶上,望后心一朴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史进踏入去,
调转朴刀,望下面只顾肐肢肐察的搠。智深赶下桥去,把崔道成后身一禅杖。可
怜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正是:从前作过事,无幸一齐来。
智深、史进,把这丘小乙、崔道成两个尸首,都缚了,撺在涧里。两个再打
入寺里来,香积厨下那几个老和尚,因见智深输了去,怕崔道成、丘小乙来杀他,
已自都吊死了。智深、史进直走入方丈后角门内看时,那个掳来的妇人,投井而
死。直寻到里面,八九间小屋,打将入去,并无一人。只见包裹已拿在彼,未曾
打开。智深道:“既有了包裹,依原背了。”再寻到里面,只见床上三四包衣服。
史进打开,都是衣裳,包了些金银,拣好的包了一包袱,背在身上。寻到厨房,
见有酒有肉。两个都吃饱了。灶前缚了两个火把,拨开火炉,炭上着,焰腾腾
的先烧着后面小屋,烧到门前。再缚几个火把,直来佛殿下后檐着,烧起来。
凑巧风紧,刮刮杂杂地火起,竟天价烧起来。怎见的好火?但见:
浓烟滚滚,烈焰腾腾。须臾间燎彻天关,顷刻时烧开地户。燎飞禽翅,尽坠
云霄;烧走兽毛,焦投涧壑。多无一霎,佛殿尽通红;那有半朝,僧房俱变赤。
恰似老君推倒炼丹炉,一块火山连地滚。
智深与史进看着,等了一回,四下火都着了。二人道:“梁园虽好,不是久
恋之家。俺二人只好撒开。”
二人厮赶着行了一夜。天色微明,两个远远地望见一簇人家,看来是个村镇。
两个投那村镇上来。独木桥边,一个小小酒店。但见:
柴门半掩,布幕低垂。酸醨酒瓮土床边,墨画神仙尘壁上。村童量酒,想非
涤器之相如。丑妇当垆,不是当时之卓氏。壁间大字,村中学究醉时题。架上蓑
衣,野外渔郎乘兴当。
智深、史进来到村中酒店内,一面吃酒,一面叫酒保买些肉来,借些米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