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小人飞马走了。于路上气死小人!叵耐那厮,枉
与他许多年结生死之交,今日全无些仁义。”
那李应听罢,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
按纳不下。大呼庄客:“快备我那马来。”杨雄、石秀谏道:“大官人息怒!休
为小人们坏了贵处义气。”李应那里肯听,便去房中披上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
兽面掩心,穿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钢枪,戴上凤翅盔,出
到庄前,占起三百悍勇庄客。杜兴也披一副甲,持把枪上马,带领二十余骑马军。
杨雄、石秀也抓紥起,挺着朴刀,跟着李应的马,迳奔祝家庄来。日渐衔山时分,
早到独龙冈前。但将人马排开。原来祝家庄又盖得好,占着这座独龙山冈,四下
一遭阔港。那庄正造在冈上。有三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
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枪刀军器。门楼上排着
战鼓铜锣。李应勒马在庄前大骂:“祝家三子,怎敢毁谤老爷!”只见庄门开处,
拥出五六十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祝朝奉第三子祝彪出马。怎
生打扮?
头戴缕金凤翅荷叶盔,身穿连环琐子梅花甲,腰悬一付弓和箭,手执二件刀
与枪。马额下红缨如血染,宝镫边气焰似云霞。
当下李应见了祝彪,指着大骂道:“你这厮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
你爷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家但有事情要取人时,早来
早放,要取物件,无有不奉。我今一个平人,二次修书来讨,你如何扯了我的书
札,耻辱我名,是何道理?”祝彪道:“俺家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
共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你如何却结连反贼,意在谋叛?”李应喝道:“你
说他是梁山泊甚人!你这厮却冤平人做贼,当得同罪!”祝彪道:“贼人时迁已
自招了,你休要在这里胡说乱道,遮掩不过。你去便去,不去时,连你捉了也做
贼人解送。”李应大怒,拍坐下马,挺手中枪,便奔祝彪。两边擂起鼓来。祝彪
纵马去战李应。两个就独冈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合。祝彪战李
应不过,拨回马便走。李应纵马赶将去。祝彪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
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李应急躲时,臂上早着。李应
翻筋斗坠下马来。祝彪便勒转马来抢人。杨雄、石秀见了,大喝一声,拈两条朴
刀,直奔祝彪马前杀将来。祝彪抵当不住,急勒回马便走。早被杨雄一朴刀戳在
马后股上。那马负疼,壁直立起来,险些儿把祝彪掀在马下。却得随从马上的人,
都搭上箭射将来。杨雄、石秀见了,自思又无衣甲遮身,只得退回不赶。杜兴也
自把李应救起,上马先去了。杨雄、石秀跟了众庄客也走了。祝家庄人马赶了二
三里路。见天色晚来,也自回去了。
杜兴扶着李应,回到庄前,下了马,同入后堂坐。众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
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连夜在后堂商议。杨雄、石秀说道:
“既是大官人被那厮无礼,又中了箭。非不效力,时迁亦不能勾出来。我弟兄两
个,只得上梁山泊去恳告晁、宋二公,并众头领,来与大官人报仇,就救时迁。”
李应道:“非是我不用心,实出无奈。两位壮士,只得休怪!”叫杜兴取些金银
相赠。杨雄、石秀那里肯受。李应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却。”两个方才
收受,拜辞了李应。杜兴送出村口,指与大路。杜兴作别了,自回李家庄,不在
话下。
且说杨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来。早望见远远一处新造的酒店,那酒旗儿直
挑出来。两个人到店里,买些酒吃,就问路程。这酒店却是梁山泊新添设做眼的
酒店,正是石勇掌管。两个一面吃酒,一头动问酒保,上梁山泊路程。石勇见他
两个非常,便来答应道:“你两位客人从那里来?要问上山去怎地?”杨雄道:
“我们从蓟州来。”石勇猛可想起道:“莫非足下是石秀么?”杨雄道:“我乃
是杨雄。这个兄弟是石秀。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名?”石勇慌忙道:“小子不认得。
前者戴宗哥哥到蓟州回来,多曾称说兄长,闻名久矣。今得上山,且喜!且喜!”
三个叙礼罢,杨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随即叫酒保置办分例酒来
相待。推开后面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响箭。只见对港芦苇丛中,早有
小喽罗摇过船来。石勇便邀二位上船,直送到鸭嘴滩上岸。石勇已自先使人上山
去报知。早见戴宗、杨林下山来迎接。俱各叙礼罢,一同上至大寨里。
众头领知道有好汉上山,都来聚会,大寨坐下。戴宗、杨林引杨雄、石秀上
厅,参见晁盖、宋江并众头领。相见已罢,晁盖细问两个踪迹。杨雄、石秀把本
身武艺,投托入夥,先说了。众人大喜,让位而坐。杨雄渐渐说到:“有个来投
托大寨同入夥的时迁,不合偷了祝家店里报晓鸡,一时争闹起来。石秀放火烧了
他店屋。时迁被捉。李应二次修书去讨,怎当祝家三子坚执不放,誓愿要捉山寨
里好汉。且又千般辱骂。叵耐那厮十分无礼!”不说万事皆休,才然说罢,晁盖
大怒。喝叫:“孩儿们,将这两个与我斩讫报来!”正是:
杨雄石秀诉衷肠,可笑时迁行不臧。
惹得群雄齐发怒,兴兵三打祝家庄。
宋江慌忙劝道:“哥哥息怒!两个壮士不远千里而来,同心协助,如何却要
斩他?”晁盖道:“俺梁山泊好汉,自从夥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仁
德于民。一个个兄弟下山去,不曾折了锐气。新旧上山的兄弟们,各各都有豪杰
的光彩。这厮两个把梁山泊好汉的名目,去偷鸡吃,因此连累我等受辱。今日先
斩了这两个,将这厮首级去那里号令,便起军马去,就洗荡了那个村坊,不要输
了锐气。如何?孩儿们,快斩了报来!”宋江劝住道:“不然!哥哥不听这两位
贤弟却才所说,那个鼓上蚤时迁,他原是此等人,以致惹起祝家那厮来。岂是这
二位贤弟要玷辱山寨。我也每每听得有人说,祝家庄那厮要和俺山寨敌对。即日
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非是我等要去寻他,那厮倒来吹毛求疵。因而正好乘
势去拿那厮。若打得此庄,倒有三五年粮食。非是我们生事害他,其实那厮无礼。
哥哥权且息怒,小可不才,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去打祝家庄。
若不洗荡得那个村坊,誓不还山。一是与山寨报仇,不折了锐气。二乃免此小辈,
被他耻辱。三则得许多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请李应上山入夥。”吴学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