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个时候又都念起了恩主,纷纷上门拜会。前一两日,宫里还有大使前来为官家赐补药给老公相,还带了老公相的一副字走。
这等举动更如汴梁城中的政治风向标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两日来蔡相公府邸的人物更加勤快了。连近乎老死不相往来的小蔡相公,都遣了老公相长孙前来问安。
不过老公相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很沉得住气。仍然托疾避嚣。除了少数几人,谁也进不得老公相府邸之内,只能望门投贴而已。老公相府邸门口的门政,也是随着主子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又一个个摇头摆尾起来,将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那个架势再度拿得十足。
纵然老公相并不见客,门外车轿仍然听得满满的,服朱衣紫的大宋精英们就在门外攀谈等候。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是见不着老公相的。见着见不着是一回事,在这儿有没有摆出足够恭顺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是因为省了这功夫,老公相复相,再来一块宣和党人碑,这叫人吃得起还是吃不起?
一旦党锢,就是白身。大宋官员极好的待遇福利就不用说了,积攒下来的田土商铺资产也就成了别的有力人士可以随意谋夺的大肥肉。人到了那个地步,还有什么味道?
在老公相府前,这些服色各异的官儿们就如贩夫走卒一般站在府门前立谈,一丛丛一簇簇的,话题不离眼下都门内的风波。亏得老公相府邸前面地方阔大,要不然还真的有些站不下。
这些人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就听见马蹄声响,抬眼看去,就看见一队从人策马拥着一个一紫袍玉带的白须老者从金梁桥方向行来。虽然他从人都是青衣小帽,可是个个举止轻捷剽悍,手脚粗大,一看就是军中宿卒出身。这个白须老者最近也是汴梁都门里的焦人物,正是奉宁军承宣使都管秦凤军加衔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小种相公种师中
前些日子,小种在汴梁为了西军奔走,当真是到处闭门,人人白眼。这个时候却不断有人朝他行礼招呼,岁数差不多的就叫一声端孺兄,身份地位差一干脆就喊一声小种相公,这个时候可看不出半文贵武贱出来不过大家心里面倒也扯得直,虽然老种小种现为武臣,不过他们都是宋初大儒种放之的后人,说起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没什么可丢脸的。
小种在府邸前面下马,蔡家门政一改在其他诸人面前大模大样的举动,忙不迭的殷勤过来帮忙牵马照料,笑着对小种道:“小种相公,请去前厅等候,老公相正在和高三司论字,一会儿自然接见,这些马都有小人照料,至于贵管,就在门房奉茶,小种相公,快请入内”
小种笑着示意手下递上门包,虽然近来老公相亲厚,可是这些礼节还是不敢少了半。又朝着诸位打招呼的文臣行礼示意:“惶恐惶恐,老公相见召,不敢在这里耽搁。等从老公相这里出来,自然在樊楼设宴,向诸位大人赔罪…………种某人这就不恭了”
诸人自然都是一叠连声的请便之声,有的人还持手和小种将樊楼之会具体时间敲定下来。扰攘好一阵子,小种才在诸人羡慕的目光当中步入公相府邸,入门之时,小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回首才抵都门之极,此刻当真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着老种入内,众人这才放下脸上笑容。有的人忍不住低声就骂:“武臣用事,连一个南归降人,眼看就要衣紫服朱,大背祖制,这天下乱象,已见征兆”
门政说是老公相在前厅待客,那是怕太有违物议。蔡京此刻还未曾复位,往日威福自专之态,不敢太显。要是在自己内宅亲秘密处会一边军重将,就算是宣和年间纲纪废弛,也多少有说不过去。
门政遮盖一下,内宅执事就已经在大门内接着,将老种一直引入了内院花厅当中。蔡京府邸自然是深远广大,不过老种是武将,这一路走过来倒也没觉得什么。
在花厅当中,蔡京白发萧然,穿着一件琼崖棉便衫,白布中单。正在和朝服俨然的高屐在那里谈笑,高屐年轻眼神好,远远的就看见小种走过来。低声和蔡京说了,蔡京举起手中玉如意,就向小种招招,示意他过来。
蔡京和高屐身边,只有两个家生最亲厚的下人在那里服侍,其他无关人等,一概离得远远的。
小种上前,向恭谨的向蔡京行礼问安,再向高屐行礼,高屐却来得客气,也还了平礼。他们这一系,现在大有借重萧言老种他们联手的武臣集团处,举止之间,很有些亲厚。
等小种坐下,蔡京也没寒暄客套,到他这个身份,已经犯不着闹那些虚文。举手小种:“你兄长那里,有消息来了?”
小种顿时起身,站直回答,在蔡京面前,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有丝毫旁骛。蔡京虽然还未曾复相,但是一旦跃上前台,开始发力,其掌握大宋朝堂几十年的威福自专处,自然而然就显现出来,哪怕脾气爆烈,在西军当中也是跋扈自用的小种,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兄长已经有快马传信而来,一路都设了马铺,换人不换马。燕京到汴梁一天奔二百四十里,七日就能到。兄长传来的消息,无非就是一切都按照事先筹划行事。恐怕再有十天,燕京就要被围了,到时候自然以最紧急军情报于枢密院,这等大事,王金睛和童胡须,就再也遮盖不住了。上个月军饷分文未到,更不用说犒赏了,家兄正在筹划闹饷,此刻只怕已经是发动了,其他的都没什么,但请老公相安心。”
蔡京眯着眼睛听着,又虚了一下高屐:“你们西军劳苦功高,军饷犒赏,都在希晴这里克扣着,你只管找他闹去,某不拦着。”
小种只是陪笑:“俺们何等人,怎么敢和高相公闹饷?三司难处,俺们都知道。说实在的,克复燕京,俺们也不是没有一缴获。老公相为俺们这么尽心竭力,俺们自然也有孝敬,但求老公相不要嫌弃俺们武臣的东西来得不文,就是俺们的福分了…………只要西军能有一个下场,还敢说什么军饷犒赏?”
老种小种都是读了相当多书的人,不比士大夫差到哪里去了。往日在自己地盘里头,说话也是端庄贵重,文辞雅驯。在蔡京面前,却是只能做出一副粗鲁老丘八的模样,半不能让蔡京觉得有忌惮处。蔡京和他们联手,只怕也是将他们这些武臣当作易于控制之辈,这个时候可不能显出自己精明能干的地方
高屐在一旁神态轻松,哈哈笑道:“怎么能让贵兄弟白辛苦一场?克复燕京,乃是国朝盛世,该得犒赏三军。还不是全因为童贯王黼之辈耽搁下来了。西军凯旋之时,就是犒赏赍发下来之日,要是不应,到时候小种相公尽管拆了我的三司衙门”
蔡京轻轻哼了一声:“希晴,三司乃是国家衙署,不得拿来说笑。大事未成,不必如此轻狂。”
高屐顿时脸红耳赤,避位深深施礼下来。他这几日也是得意,童贯前来讨要军资,很是给他冷嘲热讽了一阵,大大抒发了胸中郁气。蔡京下台,王黼在位。他这个要害位置仅剩下来的蔡党,这些时日受到了多少排挤攻击,数都数不清楚。眼看得要借着燕云战事一举将他们攻下台来,这两天晚上都是笑醒过来的。
蔡京轻斥了高屐一句,又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如意。也不看小种,轻声发问:“老夫前些日子,没有抓着王黼小儿和童贯的破绽,只能坐观。慢待了端孺你一些时日。却没想到,你们在燕云边地,经营出这么一番场面出来,才给了老夫机会,能攻倒王黼童贯此等卖国之辈,端孺,你们临机决断,胸中大有丘壑,了不起”
蔡京夸赞,小种却连背上的汗都下来了,忙不迭起身大礼拜倒在地,语调哽咽:“若不是王黼童贯此辈对俺们逼迫太甚,俺们如何会行此等下策环庆军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