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过得去。可是现在被围日久,军心自然动荡,而不论汴梁,还是萧言那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这些西军团体当中的军将,岂能没有别样的心思
西军当中,要求自家出兵,先将这乱事扫平的呼声,张显已经灌了一耳朵。也正因为如此,他朝老种这里跑得越来越频繁了。西军上下,还要老种才压得住
不过老种毕竟老了,精神已经不济,现下除了大方向外,已经少理军中庶务。张显不过是个亲卫指挥使差遣的小小武官,这老种相公,岂是他说能见就能见到的?每次过来求拜,总是失望的时候居多。可张显也只能一趟一趟的跑,外面风声越紧急,他就跑得越是频繁。宣赞将联络大任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岂能坏了宣赞大事
却没想到,今日出现了奇迹,老种居然要见一见自己这个小指挥使
在旗牌官引领下,走过外间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披甲卫士的外院。再进了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侍女下人的内院,几经转折,那旗牌官才将张显引入花厅之前。
这衙署也不知道是以前哪个辽人王爷的,汉学浸阴深了,服用享受也就完全汉化了。这个花厅左近都是移栽的南来奇花异草,北地天寒。这些泥土之下都花了极大的价钱安放了陶瓷的地龙,虽然北地,却也能营造出四季温暖如春的小气候来。
燕云一场兵祸,原来的南来奇花异草折腾了个干净,可是埋在地下的地龙还是完好。为老种相公选衙署的心腹旗牌官一下看中了此处,就请老种移驾。老种实在是老了,伐燕战事一年辛苦又伤损了元气,需要一个暖和地方。
张显浑身衣甲俨然,这个时候已然是仲春时节,他正是血气初升的小伙子,全身披挂上已经觉得热了。这花厅左近地龙一蒸,顿时就是满头满脸的汗水。披甲之下的衣衫都全湿透了。
那旗牌官脸上也渗出了汗珠,看看张显摇头:“张虞侯,你安居燕京城中,何必出门时候就披甲?老种相公在这里,你还怕有谁会暗害你不成?其他各军弟兄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也绝不至于和你动手,萧宣赞大家也都佩服得很…………能周全这份交情,自然俺们都会尽力周全,就算不成,大家也都还是朋友…………”
张显心里一沉,这位老种心腹旗牌官都说这番话了。看来西军上下,对坐困在燕京城都感觉不是滋味得很。是人第一时间总会想着顾自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不用说西军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团体,这团体利益比起个人来说,更是重要许多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装作没听明白这旗牌官话里的意思,淡淡回答了一句:“俺奉宣赞军令,负西军和宣赞处奔走联络责任,万一有什么要紧事情,骑上马出城就能冲阵而去。不瞒哥哥,俺就是睡觉,也是披甲合衣而卧,这等大事,俺实在不敢怠慢了。”
那旗牌官一竖大拇指,赞了一声:“好汉子”也不再多说什么,穿先进花厅通报张显的到来。不多时就又步了出来,恭谨侍立在阶前,伸手延客。
张显整了整身上衣甲,提起精神步入花厅之中。花厅里面,一张卧榻之上,老种一身素衣,戴着风帽,半躺半靠在锦垫之上,张显一看见老种身影,就立刻大礼行下去:“末将参见老种相公”
老种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脸上病容不浅。这倒不是这只毛都白了的老狐狸装出来的。他已经过了七十的年纪,北伐燕云,折腾了整整一年,北地滴水成冰的一个冬天,这古稀外的老人都提兵在外野战,说油尽灯枯夸张了一,但是元气微弱是差不多了。入了春的天气,还受风感冒两场,整天就在这暖和的花厅内修养,极少见人。
他看到张显行礼下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抬手,语声微弱的道:“不必见礼了,起来罢。”
张显规规矩矩的行礼完毕,看老种示意他坐下,就跪坐在下首几案之后。双手扶膝,恭谨万分的动问:“不知道老种相公见召,有何差遣末将处?”
老种笑笑:“也没什么,你是萧言遣来的,我就见了你一两次,今日想起,就看看你在燕京如何了,有没有什么不方便处。燕京是萧言打下来给老头子我的,这主人再做不好,就有些惭愧了…………”
老种语声极低,中气明显不足,说话也很慢。张显竖起耳朵,不敢漏听的半个字。听完之后只是疑惑,老种突然见召,难道就是为的和自己这个微末小将拉拉家常?
老种问话,张显不敢不答,只好老老实实的开口:“末将居于宣赞旧日在燕京城衙署里头,什么器物都是齐备的,下人也俱全,再没有什么不方便处。西军上下,对末将也都照顾得很,今日和西军诸位将主多有宴饮往来,没什么生分的地方。”
老种淡淡一笑:“前些日子如此,这两天老头子看就是未必了…………”
张显一震,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老种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到燕京来居间联络,身边带了多少扈卫?”
张显眨眨眼睛,回答道:“宣赞麾下貂帽都亲卫,末将带了十人,每人都是双马。人多反而目标太大,燕京城又有西军坐镇,宣赞没什么不放心的。”
老种摆摆手,轻轻道:“不够。”
他不等张显反应,扯了扯自己卧榻边上一条绳子,绳子一直连到花厅门外阶前,带动一个铃铛响动。听见这传召信号,今日轮值的旗牌官顿时步入花厅内,朝老种行礼下去。
老种摆手淡淡吩咐:“某的衙前亲卫,待会儿你带张虞侯使去拣选一队人马去,挑选得力军将管领,告诉他,某口传军令,让他暂归张虞侯使指挥调遣,务必奉命唯谨,明白了么?”
那旗牌官一怔,看看同样一脸糊涂的张显,只能答应了一个是。
老种没等这旗牌官再问什么,挥手就让他下去。接着就闭上眼,好长一会儿一声不发。张显坐在那里,汗如雨下,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又没法开口。这滋味比坐在针毡上面都要难受一些。
半晌之后,老种才再度睁眼,满脸都是萧索神色,对着张显摆摆手:“你去罢,将来有什么变故,老头子自然会召你前来。”
张显起身行礼,再转身出门之前,终于忍不住动问了一句:“老种相公惠俺人马,是不是就要快让俺领兵溃围而出,有什么消息传递给萧宣赞?”
老种一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张显说话:“…………世道变了,就是西军,也不比从前了…………老头子也只能尽力维持,将来维持不下去,就再说罢…………总得有人接手这一摊子,现在能看明白是谁也好…………至于萧宣赞,看他的命罢…………”
老种的话又轻又低,语意更是含糊。张显越听却却是糊涂。看到老种又闭上了眼睛,只好轻轻的退了出去。那旗牌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张显出来,倒也没说什么就领着他去挑选老种衙前亲卫去。走了十几步开外,那旗牌官在低低叹息一声。
“老种相公,实在是老了西军将来,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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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燕京城外,还是这二十余日大家都看烦了的景象。围着燕京城一匝,是戒备外围的宋军营寨灯号,燕京城下如养马墙等防御工事,也有灯火旗号。入夜都有军马值守。
在这一圈灯火之外,就是漫山遍野的复辽军燃起的星星篝火。比起二十余日前,这些篝火更多了一些,杂乱无章散漫不堪的将燕京城围在中心。虽然燕京城守备军马,这严整程度比起那些所谓复辽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