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写的无一不
对。又问道:“还有白银五百两寄在亲眷赖某家,可有的么?”房氏道:“是有
的。只为赖家欺小妇人是偷寄的东西,已后去取,推三阻四,不肯拿出来还了。”
知县道:“这个我自有处。”当下一个差役,押了那妇人去寻他刘家儿子同来
回话。又分付请直秀才进来。知县对直生道:“多被下官问将出来了,与先生所
写一一皆同,可见鬼之有灵矣。今已押此妇寻他儿子去了,先生也去,大家一寻,
若见了,同到此间,当面追给家财与他,也完先生一场为友的事。”直生谢道:
“此乃小生分内事,就当出去找寻他来。”
直生去了。知县叫牢内取出一名盗犯来,密密分付道:“我带你到一家去,
你只说劫来银两,多寄在这家里的。只这等说,我宽你几夜锁押,赏你一顿心。”
贼犯道:“这家姓甚么?”知县道:“姓赖。”贼犯道:“姓得好!好歹赖他家
娘罢了。”知县立时带了许多缉捕员役,押锁了这盗犯,一径抬到这赖家来。赖
家是个民户,忽然知县相公抬进门来,先已慌做一团。只见众人役簇拥知县中间
坐了,叫赖某过来。赖某战兢兢的跪倒。知县道:“你良民不要做,却窝顿盗赃
么?”赖某道:“小人颇知礼法,极守本分的,怎敢干此非为之事?”知县指着
盗犯道:“见有这贼招出姓名,说有现银千两,寄在你家,怎么赖得?”赖某正
要认看何人如此诬他,那盗犯受过分付,口里便喊道:“是有许多银两藏在他家
的。”赖某慌了道:“小人不曾认得这个人的,怎么诬得小人?”知县道:“口
说无凭,左右动手前后搜着!赖某也自去做眼,不许乘机抢匿物事!”
那一干如狼似虎的人,得了口气,打进房来,只除地皮不翻转,把箱笼多搬
到官面前来。内中一箱沉重,知县到叫打开来看。赖某晓得有银子在里头的,着
了急,就喊道:“此是亲眷所寄。”知县道:“也要开看。”打将开来,果然满
箱白物,约有四五百两。知县道:“这个明是盗赃了。”盗犯也趁口喊道:“这
正是我劫来的东西。”赖某道:“此非小人所有,乃是亲眷人家寡妇房氏之物。
他起身再醮,权寄在此,岂是盗赃?”知县道:“信你不得,你写个口词到县验
看!”
赖某当下写了个某人寄顿银两数目明白,押了个字,随着到县间来。却好房
氏押出去,寻着了儿子,直生也撞见了,一同进县里回话。知县叫赖某过来道:
“你方才说银两不是盗赃,是房氏寄的么?”赖某道:“是。”知县道:“寄主
今在此,可还了他。果然盗情与你无干,赶出去罢。”赖某见了房氏,对口无言,
只好直看,用了许多欺心,却被赚了出来,又吃了一个虚惊,没兴自去了。
知县唤过刘家儿子来看了,对直生道:“如此孩子,正好提携。而今帐目文
券俱已见在,只须去交明白,追出银两也给与他去,这已后多是先生之事了。”
直生道:“大人神明,奸欺莫遁。亡友有知,九泉衔感。此子成立之事,是亡友
幽冥见托,既仗大人申理,若小生有始无终,不但人非,难堪鬼责。”知县道:
“先生诚感幽冥,故贵友犹相托。今鬼语无一不真,亡者之灵与生者之谊,可畏
可敬。岂知此一场鬼怪之事,却勘出此一案来,真奇闻也!”当下就押房氏与儿
子出来,照帐目交收了物事,将文契查了田房,一一踏实佥管了,多是直生与他
经理。一个乞丐小厮,遂成富室之子。固是直生不负所托,也全亏得这一夜鬼话。
彼时晚夫幸德见房氏说是前夫托梦与知县相公,故知得这等明白,心中先有
些害怕,夫妻二人怎敢违拗一些?后来晓得鬼来活现了一夜,托与直秀才的,一
发打了好些寒噤。略略有些头痛脑热,就生疑惑。后来破费了些钱钞,荐度了几
番,方得放心。可见人虽已死之鬼,不可轻负也。有诗为证:何缘世上多神鬼?
只为人心有不平。若使光明如白日,纵然有鬼也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