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得城而留璧，负不信之名，以得罪于大王哉？臣自知欺大王之罪，罪当万死，臣已寄奏寡君，不望生还矣。请就鼎镬之烹，令诸侯皆知秦以欲璧之故，而诛赵使，曲直有所在矣。”（使他没得推脱，没得回答，妙。）秦王（嬴稷）与群臣面面相觑，不能吐一语。诸侯使者旁观，皆为相如危惧。（没用
自然害怕。）左右欲牵相如去，秦王（嬴稷）喝住，谓群臣曰：“即杀相如，璧未可得，徒负不义之名，绝秦、赵之好。”乃厚待相如，礼而归之。（已为理所屈矣。）髯翁读史至此，论秦攻城取邑，列国无可奈何，一璧何足为重？相如之意，只恐被秦王欺赵得璧，便小觑了赵国，将来难以立国，倘索地索贡，不可复拒，故于此显个力量，使秦王知赵国之有也。（这见解议论却好。）
蔺相如既归，赵王（嬴何）以为贤，拜上大夫。其后秦竟不予赵城，赵亦不与秦璧。秦王（嬴稷）心中终不释然于赵，复遣使约赵王于西河外渑池之地，共为好会。赵王（嬴何）曰：“秦以会欺楚怀王（芈槐），锢之咸阳，至今楚伤心未已。今又来约寡为会，得无以怀王相待乎？”（自然该虑。）廉颇与蔺相如计议曰：“王若不行，示秦以弱。”乃共奏曰：“臣相如愿保驾前往。臣颇愿辅太子居守。”赵王（嬴何）喜曰：“相如且能完璧，况寡乎？”（这却比不得。）平原君赵胜奏曰：“昔宋襄公（子兹父）以乘车赴会，为楚所劫。鲁君与齐会于夹谷（山东莱芜东三十里有夹谷峡），具左右司马以从。今保驾虽有相如，请
选锐卒五千扈从，以防不虞。（稳当之着。）再用大军，离三十里屯札，方保万全。”（更稳更妙。）赵王（嬴何）曰：“五千锐卒，何为将？”赵胜对曰：“臣所知田部吏李牧者，真将才也。”赵王（嬴何）曰：“何以见之？”赵胜对曰：“李牧为田部吏，取租税，臣家过期不纳，牧以法治之，杀臣司事者九。臣怒责之，牧谓臣曰：‘国之所恃者，法也。今纵君家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而诸侯加兵，赵且不保其国，君安得保其家乎？以君之贵，奉公如法，法立而国强，长保富贵，岂不善耶？’此其识虑非常，臣是以知其可将也。”（赵胜除不忘前隙，而反谏之，是识量过处。）赵王即用李牧为中军大夫，使率兵五千扈从同行。平原君（嬴胜）以大军继之。廉颇送至境上，谓赵王（嬴何）曰：“王
虎狼之秦，其事诚不测！今与王约：度往来道路，与夫会遇之礼毕，为期不过三十
耳。若过期不归，臣请如楚国故事，立太子为王，以绝秦之望。”（更
算一着，是老成心身分。）赵王（嬴何）许诺。遂至渑池（河南渑池西），秦王（嬴稷）亦到，各归馆驿。
至期，两王以礼相见，置酒为欢。饮至半酣，秦王（嬴稷）曰：“寡窃闻赵王善于音乐，寡有宝瑟在此，请赵王奏之。”（又来欺了。）赵王（嬴何）面赤，然不敢辞。秦侍者将宝瑟进于赵王之前，赵王（嬴何）为奏《湘灵》一曲，秦王（嬴稷）称善不已。鼓毕，秦王（嬴稷）曰：“寡闻赵之始祖烈侯（嬴姓，赵氏，名籍）好音，君王真得家传矣。”乃顾左右召御史，使载其事。（明明欺。）秦御史秉笔取简，书曰：“某年月，秦王与赵王会于渑池，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前进曰：“赵王闻秦王善于秦声，臣谨奉盆缶，（瓦器。）请秦王击之，以相娱乐。”秦王（嬴稷）怒，色变不应。（真是欺，可恨。）相如即取盛酒瓦器，跪请于秦王（嬴稷）之前，秦王不肯击。相如曰：“大王恃秦之强乎？今五步之内，相如得以颈血溅（音赞。）大王矣！”（语甚凌厉，然此时不凌厉不得。）左右曰：“相如无礼！”欲前执之。相如张目叱之，须发皆张，（有胆有气。）左右大骇，不觉倒退数步。秦王（嬴稷）意不悦，然心惮相如，勉强击缶一声。（够了。）相如方起，召赵御史亦书于简曰：“某年月，赵王与秦王会于渑池，令秦王击缶。”（妙。）秦诸臣意不平，当筵而立，请于赵王（嬴何）曰：“今赵王惠顾，请王割十五城为秦王寿！”（可恶。）相如亦请于秦王曰：“礼尚往来，赵既进十五城于秦，秦不可不报。亦愿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数少而地重，妙甚。）秦王（嬴稷）曰：“吾两君为好，诸君不必多言。”（落得盖喧。）乃命左右，更进酒献酬，假意尽欢而罢。秦客卿胡伤等密劝拘留赵王（嬴何）及蔺相如，秦王（嬴稷）曰：“谍者言：‘赵设备甚密。’万一其事不济，为天下笑。”（可知若非设备，虽相如亦未必能保万全也。）乃益敬重赵王（嬴何），约为兄弟，永不侵伐。使太子安国君之子，名异者，为质于赵。群臣皆曰：“约好足矣，何必送质？”秦王笑曰：“赵方强，未可图也。（领教蔺君多矣。）不送质，则赵不相信。赵信我，其好方坚，我乃得专事于韩矣。”群臣乃服。
赵王（嬴何）辞秦王（嬴稷）而归，恰三十。赵王（嬴何）曰：“寡得蔺相如，身安于泰山，国重于九鼎。相如功最大，群臣莫及。”乃拜为上相，班在廉颇之右。廉颇怒曰：“吾有攻城野战之大功，相如徒以
舌微劳，位居吾上。（若就浅处看来，却也惹气。）且彼乃宦者舍，出身微贱，吾岂甘为之下乎？（这更可笑，是浅武夫之论。）今见相如，必击杀之！”相如闻廉颇之言，每遇公朝，托病不往，不肯与颇相会。（妙。）舍俱以相如为怯，窃议之。偶一，蔺相如出外，廉颇亦出，相如望见廉颇前导，忙使御者引车避匿傍巷中去，俟廉颇车过方出。（更妙。）舍等益忿，相约同见相如，谏曰：“臣等抛井里，弃亲戚，来君之门下者，以君为一时之丈夫，故相慕悦而从之。今君与廉将军同列，班况在右，廉君出恶言，君不能报，避之于朝，又避之于市，何畏之甚也？臣等窃为君羞之！请辞去！”（是要激他闹一出耳。）相如固止之曰：“吾所以避廉将军者有故，诸君自不察耳！”舍等曰：“臣等浅近无知，乞君明言其故。”相如曰：“诸君视廉将军孰若秦王？”（先问此句，妙。）诸舍皆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天下莫敢抗，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有得他说嘴。）相如虽驽，独畏一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四字妙，有多少谋远虑在内。）强秦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在也。今两虎共斗，势不俱生，秦闻之，必乘间而侵赵。吾所以强颜引避者，国计为重，而私仇为轻也。”（高识确论，至理名言。）舍等乃叹服。未几，蔺氏之舍，与廉氏之客，一在酒肆中，不期而遇，两下争坐。蔺氏舍曰：“吾主君以国家之故，让廉将军；吾等亦宜体主君之意，让廉氏客。”（亦是好舍。）于是廉氏益骄。河东虞卿游赵，闻蔺氏舍述相如之语，乃说赵王（嬴何）曰：“王今之重臣，非蔺相如、廉颇乎？”王曰：“然。”虞卿曰：“臣闻前代之臣，师师济济，同寅协恭，以治其国。今大王所恃重臣二，而使自相水火，非社稷之福也。（不是为二计，是为赵计也。）夫蔺氏愈益让，而廉氏不能谅其
。廉氏愈益骄，而蔺氏不敢折其气。在朝则有事不共议，为将则有急不相恤，臣窃为大王忧之！（实是可忧。）臣请合廉、蔺之
，以为大王辅。”赵王曰：“善。”虞卿往见廉颇，先颂其功，（说之法。）廉颇大喜。虞卿曰：“论功则无如将军矣。论量则还推蔺君。”廉颇勃然（即此便是无量。）曰：“彼懦夫以舌取功名，（相如之功，也还不专是舌。）何量之有哉？”虞卿曰：“蔺君非懦士也，其所见者大。”因述相如对舍之言，（以正折之，妙。）且曰：“将军不欲托身于赵则已，若欲托身于赵，而两大臣一让一争，恐盛名之归，不在将军也。”（以名动之，妙甚。）廉颇大惭曰：“微先生之言，吾不闻过。吾不及蔺君远矣。”因使虞卿先道意于相如，（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