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梦海。只因此行凶险异常,他事先便把‘北鞘’交给了我,以作防身之用。”
世上最血腥的妖刀,便是“不宿之刀”.想来唯有“北鞘”能抵挡其凶焰。众人呆呆望着黑沉沉的“北鞘”,喃喃又问:“上人,这……这世上真有‘南刀’吗?”“ 当然有。”逸海上人淡淡地道,“你们若是不信,不妨去‘吉野’找些老人问问,你们只要提到‘南刀’的事情,他们也会反问你,这世上是否真有‘北鞘’。”
“吉野”众武士面面相觑,愕然道,“您……您说的是‘吉野南朝’?”逸海上人微笑道:“没错,就是吉野山的南朝。那里是‘南刀’最后现身的地方。”众武士大惊道:“最后现身的地方?那……那‘南刀’现下去了哪儿?”
逸海上人遥望茫茫海雾,轻轻叹息,众武士愕然醒觉.已知“南刀”便在梦海。
日本向来只有一个朝廷,便位于京都室町。可过去六十年里,“吉野”却曾另创朝廷,与京都分庭抗礼。只不知此事与“南刀北鞘”有何干系?河野洋雄越想越疑惑,低声便问:“上人,这……这‘北鞘’是怎么落到幕府手中的?您可以说说么?”
逸海上人笑了一笑,他携住那“阎将军”的手,淡然道:“大内君,请你下锚,我有几句话要与各位说。”大内良臣心下大喜,自知他要借一步说话了,忙召来一名武士,附耳吩咐几句,随即伸手肃客,将一行人引向了内舱。
来到了舱里,只见窗边置了一张茶几,地下铺了草席,一如寻常居家陈设,大内良臣晓得逸海上人身份极高,便屈膝跪姿。坐不动身。逸海上人则如寻常僧侣一般,自管盘膝打坐。
四下一片静默,逸海上人轻声道:“大内君,老衲可以请教你一件事么?”大内良臣忙道:“不敢,能回答上人的垂问,是在下的荣幸。”逸海上人笑了笑,道:“你不必客气。我只想请问阁下,你孩提时可曾听闻过‘南刀北鞘’的传说?”
大内良臣吞了口唾沫,道:“有,在我七岁的时候。”逸海上人微笑道:“你是听谁说的?可是令伯祖‘大内义弘’么?”
“ 大内义弘”便是周防大内氏全族的大家长,人称“义弘公”,此人曾经背叛幕府,于“应永之乱”起兵称反。大内良臣黯然道:“上人所言不错。义弘公曾经开示我等,他……他说‘南刀北鞘’涉及了日本的武运,若有人能同时掌握这两样神器.便能一举结束武家乱世,进而统一全日本……”他顿了顿,慌忙乞问,“上人,他……他说得对么,”
逸海上人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大内良臣却也不敢多问,想起了族人与幕府的恩怨,一时更是战战兢兢。
四人对面而坐,大内良臣心头怦怦跳着,一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二也不解“北鞘”与幕府有何渊源,更不知这‘南刀”为何会藏于梦海之中。一时心中百转千结,不知有多少疑惑待解。他不敢随意启齿,只取来了一只炭炉,默默煮茶烧水。
四下朦朦胧胧啦,满是水汽,连舱里也难以幸免。大内良臣烧煮了茶水.舱里水雾更浓,极显闷热,他推开了窗扉,一时间冰寒冷雾袭面丽来,逼得他打了个寒噤,只得又掩上了窗。逸海上人微微一笑,道:“这梦海真是古怪,对么?”
大内良臣不敢多口,只斟上了热茶,恭恭敬敬地奉了过去。逸海上人道:“大内君,您晓得义政将军为何会派您来梦海?”
大内良臣微微一愣,道:“这……这不是因为我懂得驾船吗?”逸海上人微笑道:“大内君的驾船本领高超,这当然是个原因。不过义政将军找您过来,另外还有个情由。”大内良臣心下一凛,忙道:“请上人教诲。”
逸海上人提起茶杯,轻啜一口,道:“您姓大内。”大内良臣愕然道:“大内,”逸海上人淡然道:“没错,正因您是大内家的人,所以义政将军指名阁下,命您陪同老衲进人梦海。”
河野洋雄伸手自指,愕然道:“那……那我呢?”逸海上人淡淡地道:“你与阎将军一样,都是此行的护从,保卫大内君平安。”
大内良臣闻言战粟,不知自己有何要紧之处,一时俯身再拜,逸海上人笑了笑,他将窗扉开启一缝,望向窗外的梦海,道:“太内君,您知道朝鲜人怎么称呼这片海域吗?”大内良臣咳了一声,道:“谜海。”
逸海上人微笑道:“没错。那您可曾知道,为何朝鲜人始终没来解开谜团?”大内良臣摇了摇头,示意不解,逸海上人笑了一笑,道:“因为他们相信了汉人的说法。”
大内良臣愣住了:“上人的意思是……”逸海上人微笑道:“知道吧,汉人怎么称呼这片海域?”大内良臣心下一凛,忙道:“苦海。”话才出口,心下便有醒悟,“上人的意思是说……朝鲜人不敢过来揭开谜底,便是怕给自己带来苦果?”
逸海上人道:“没错。朝鲜深受汉儒教化,也学着汉人压抑自己,始终视这片海域为禁忌。可是我们日本人不同,过去七百年来,我国上下始终坚信,这片海域里必然藏了一个秘宝,足以扭转日本的国运。因此我们称之为‘梦海’,便是要鼓励子孙冒险犯难,无论牺牲了多少人,也要破解这个谜团。”
大内良臣怦然心动,方知“梦海”二字竞有如此重大寓意。忙道:“如此说来,晁衡也是为了破解这个谜团而来的?”逸海上人笑了一笑,道:“没错。自飞鸟时代开始,历代的公家武家、法皇天皇,莫不竞相派人来到梦海.这一切的用意,就是要找出这个代代相传的宝藏。”大内良臣忙道:“那……那他们找到了吗?”
逸海上人道:“找到了,不过他们只找到了一半。”说话间。便将“北鞘”解了下来,放到了席上。顿时之间,河野洋雄,大内良臣,乃至那位“阎将军”,人人都紧张了起来。
河野洋雄吞了口唾沫,不知不觉间,竟悄悄伸出手去,想融摸“北鞘”。逸海上人笑了笑,道:“河野君,您能看懂鞘上的梵文么?”
河野洋雄急忙缩手回来,干笑道:“对不起,我……我失礼了。”逸海上人淡然道:“不必顾忌。我奉义满将军之命,长年钻研‘北鞘’,至今已有三十载,诸位若是有什么独到见解,老衲欣然拜领。”河野洋雄咳了一声,小心接过了“北鞘”,忽然间双手向下一沉,那北鞘居然落了下来,看这柄空鞘分量如此之臣,稍不留心,便要提之不住。
“阎将军”深深吸了口气.半空接住了“北鞘”,手臂竟是不晃不动,众人看在眼里,都是暗暗喝彩。只见他提起刀鞘,凑到眼旁去看,但见鞘身铭刻四字,正是“谷神玄牝”,余处满布梵文,正面背面皆然。
雾气弥漫,舱里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然则传闻中的北鞘,已在眼前。人人借着微弱灯光光窥视,只见它黑沉沉的。鞘身隐刻了无数血金梵文,转看鞘口处,却又散发出一股淡淡红光,望来既血腥又神圣,无以名状。大内良臣一旁看着,便慢慢拔出自己腰间的“胁差”,便朝鞘口插进试合.猛听逸海上人怒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