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愣了一下,俯身摸着秋溯的头发轻声询问道:“除了肚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秋溯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却突兀地滚下两行泪,将好不容易擦干的鬓角又打湿了。
林懿温柔地强撑着微笑道:“阿溯,你的年纪还很小,我们有许多的风景没有看过,许多的人生没有经历过,这个孩子让我们猝不及防,甚至手忙脚乱。但是也让我们积累了很多经验,
知道怎么迎接更新的生命。”他心疼地包住秋溯的手,轻柔地吻了一下:“在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前,阿溯要变得更加坚强。”
秋溯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维持了很久,却还是努力眨眨眼睛,吃力地从床上起身。
“小心,不要碰到伤……”话音未落,只觉一个温热柔软的小人扑进了自己的怀抱,单薄的银白前襟很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林懿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抚着秋溯的背,怕她哭得背过气去,又温声道:“阿溯乖,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的。有男孩,有女孩,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玩耍,一家人一
起在承德殿前看最美的落日,又一起看日出,朝朝暮暮,无穷无尽。”
见秋溯的情绪有所放缓,墨染上前一步道:“殿下,太子府已围了一日了,厢房的药物也有了眉目,是不是……请您亲自去太子府一趟。”
林懿尚未起身,秋溯已经双手环抱住他的腰,甚至在背后十指相扣打了个死结。
秋溯闷声道:“不想待在这里,阿懿带着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懿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换来她轻微的挣扎,于是又在额心印上安抚的一吻:“这样抱着会难受吗?”
“不不,很舒服。”秋溯连忙伸手在他脖子后面交叉成结,与其说是林懿抱着她,倒不如说是她抱着林懿。她也不乱动,乖乖地道:“阿懿我们快走吧。”
虽然很享受她的依赖,可是想想这样的依赖来自于怎样的伤痛和无助,林懿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酸。
林懿轻松地抱着秋溯一路穿门折廊,远远地又能看到被封起来的那间厢房。
秋溯将脸埋在林懿xiōng口,声音有些模糊地道:“阿懿……原谅我了吗……”
林懿语气里带了一苦涩道:“根本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还害了我们的孩子。如果昨天我能陪你一起来……”
秋溯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靠在他xiōng口轻轻地说:“阿懿,我理解你的。你不想让昌仪公主难堪,也不想让我看到你和她言笑晏晏地又多想。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怪我……怪我……”
她闭上了眼,咬着嘴唇,半晌才松开,破罐子破摔似的道:“怪我生性yín贱,配不上你。你当时就该一剑杀了我。”
林懿愣在原地,好像被惊雷劈中一样,向来稳健的身手甚至有一些抖,他痛苦地转过头去,两眼通红,看着湖边垂柳上轻薄地落着一层雪,翠鸟叽叽喳喳地在上面跳来跳去,丝毫不知道
这些天来公主府发生的巨变。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实感:“你这句话,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秋溯连忙抱紧他。
他淡淡地接下去道:“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我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男人。”
秋溯忽然转了转头,从他怀里起来,摸着他的脸问道:“那阿懿想做一只狗吗?”
林懿:“……”
秋溯见他不答,继续委屈地问道:“阿懿还会拿剑指着我吗?”
林懿低低地说了声“不会”,又将脸别开道:“手不要乱摸。”
秋溯惊奇:“咦,你刚刚哭了吗?你是为我哭了吗?”
林懿侧头冷冷地看着她:“风太大,吹得眼睛疼,不行吗?”
秋溯看着他红通通的兔子眼,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可是现在是雪后,没有风啊。”
林懿叹了一口气:“你太重了,累得我泪流满面。”
秋溯委屈道:“你不是战神吗,怎么这么弱……”
怎么这么弱……
怎么这么弱……
这么弱……
林懿强忍着对她“强”的冲动,淡淡地道:“你好好养身体,有的是时间知道我弱不弱。”
秋溯在他怀里意味不明地扭了一下,明显是在腹诽。
林懿是祖传老中医,专治不服。便探头到她耳边,吐出的热气一字一顿撩拨在她耳廓里:“本皇夫会让你永远大着肚子,在床上再也下不来。”
秋溯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双眼湿漉漉的,又要哭不哭的了。
林懿无奈地叹一口气,只好亲亲她的小脸,将她又抱得更紧一些。
太子府。
此次随驾东行的队伍中,有十人来自于林懿从南楚带到南璧的旧部。林皇子当初为表求娶陛下的真诚,将自己的军队一半归还南楚太子,一半驻扎南壁与南楚的边防,不曾进京。此时取
道龙泉一线,不用经过营地,于是只召来了十人,都是亲兵中的精英,很以能再随玉面战神出使为豪。林懿此时将他们尽皆从围困太子府的侍卫中抽调出来,又抽了南璧十人以示公正,留骑
都尉和其余人等继续守在府门口。
秋溯从马车里出来,看到黑压压的南璧士兵,便不肯林懿再抱她,咬着牙,努力端出女皇的仪范来缓缓入内。
林懿在初婚的时候是很喜欢她这一股认真硬撑的劲儿的,可是现在真是一都舍不得,跟在她后面担心地注视着,生怕她哪级台阶没踩实。
刚一进府里,按制推算,重重叠叠地还有八道正门,麻药的效力又渐渐过去了,秋溯疼得皱着眉,右手抚着肚子,步子有虚。
林懿上前一步扶住她,道:“陛下大病未愈,就给皇夫一个侍奉的机会吧。”见她求助似的望着自己,也不反对,便俯身抱起她有些虚软的身体,身后的士兵都不敢抬头。
秋溯此时却是再也不肯黏黏腻腻地搂着他了,只把两手交叉叠在腹部,一副要高枕安眠的样子。
林懿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望。于是一脚踢开寝殿门的时候,脸色也就更黑了那么一。
三十八 相濡以沫
二十名精干的护卫在寝殿正门处两排列开,阻挡出入。晴好的霁色随着门扉洒进地砖,使得殿里盛装绮罗的许蔓暄更加惹眼,她正亲昵地趴在哥哥的xiōng口,神采飞扬地说着笑话。而仰躺在床
上的许涟君却面色冷淡,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
林懿早就和昌仪公主认识,哥哥又和许太子交好,两家可谓是世交,如何不知暄仪公主对他哥哥那心思。因此虽然围困的是太子府,绝不怕暄仪公主不跳坑。
许涟君听到开门的声音,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撑起身子看向来人,却见秋溯安心地蜷在林懿怀里,一对璧人和睦甜美,不由将自己的目光低垂了,不再看两人。
林懿一句客套话也没有说,只是将袖里的门锁随意丢在许涟君身上,立时传来“咚”的一声,好似重物击在肉上一样,许涟君顿时便起不来身。
暄仪公主抚着哥哥xiōng口,着急道:“你干什么!”
林懿慢条斯理地问道:“这把锁,公主可还认识?”
许蔓暄怒道:“你自己的女人不守妇道勾引我哥哥就算了,还来太子府兴师问罪!”
林懿一个眼色,墨染便身手敏捷地扣住许蔓暄的命门。她此时虽然还在生气,却有些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