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就干不了了。而你还很年轻,瞧,连一根白发也没有,可以不断地积累
经验!”
想起卡尔波利当时的神态,栗晓峰苦涩地笑了。他翻了一个身,想继续和这个可爱
的老头聊聊天,可是,他已经从脑海中淡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雾,并渐渐漫
延开来……
迷迷糊糊中,栗晓峰做了一个梦:那是一片旷野,好宽好大哟,一眼望不到头儿。
他在旷野中奔跑,因为有一座领奖台在前边。几次,他觉得已经到了台下,可是伸手一
摸,空空如也。他跌倒了,又爬起来,又跌倒,终于一尺尺、一寸寸爬到了台下,但台
子太高,他上不去,忽然从云层中开来一架吊车。坐在吊斗里,他被送上了领奖台,从
国际排联主席的手里接过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奖杯,刚要举起来,领奖台轰然塌陷……
栗晓峰一个“激灵”,醒了。
他睁开眼,借着淡淡的星光,伸手从床头桌上拿起一支烟,侧身燃,深深吸了一
口,回味起刚才的梦境,禁不住一阵怅然袭过心头。
塔木德说:一个没有翻译出来的梦就像一封没有拆开的信。
弗洛姆认为“翻译”两个字用得不准确。梦不需要翻译,梦语有自己的语法和形式,
它不是描述事实,而是传递一种感受。
或许,梦中的感受比清醒时更为真实。
第二天,脸色苍白的栗晓峰爬起来,坐到桌前拿起了钢笔。妻子过去,见他在信纸上写下:辞职报告。
“怎么,你决定了?”
“决定了!”栗晓峰望了妻子一眼,目光中有对妻子的感激,也有对命运的无奈。
栗晓峰伏案疾书——
在去年的亚运会和世锦赛女排相继失利,没有完成任务,身为主教练应负起教练应负的责任。在过去一年多的工作中,本人是尽心尽力工作,特别是在两大赛的准备和比赛中,都没有丝毫的松懈。但由于本人不善于协调多种关系,致使工作中出现许多障碍,影响了工作正常进行。
栗晓峰的笔停住了,他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又缓缓吐出,沉思片刻,继续写道:“另外,在刚刚结束的研讨会上,对个别人言过其实的‘评判’,本人难以接受。为顾全大局,我仍保留意见,但考虑到女排今年所面临的任务,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各项工作纳入正常轨道,为使领导能尽快做出决断,特此提出辞呈。”
放下笔,栗晓峰用左手托着前额默然许久。两行眼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滴砸在桌面上。
3日一上班,栗晓峰把辞职报告送给了训练局和球类司。
栗晓峰走出国家体委的大楼。
初冬的北京,旭日像一个喝醉了酒的红脸汉子,正蹒跚地爬上树梢,已有凉意的西北风在空中刮过,卷起几片败落的枝叶,发出呼呼的喘息。
栗晓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他把头靠在椅背上,抽出一支烟,打火燃。一年多以前,自己应召到体委排球处领命出来后,也是坐进驾驶室独自吸了一支烟。他想起了彼特拉克的一句名言:“谁要是走了整整一天,傍晚走到,就该满足了。”诗人的意思是,走向人生的目标尽管会有许多坎坷,但只要最终如愿以偿便可自慰。那么,自己呢?21个月,风风雨雨,自己走得好累,没想到又鬼使神差般地走回了原来的起。只不过,物是人非,心境已迥然不同,他摇摇头,不知道这是命运在嘲笑自己,还是自己在捉弄命运……
世界首富、日本西武企业集团总裁堤义明曾收编过一支战绩不佳、赤字经营的职业棒球队——王牌火狮队。他没有像人们所猜想的那样,对球队大动手术,而只是给它改了个名字:西武狮王队,并继续让原来的教练根本睦夫留任。在西武狮王队的成立大会上,这位两鬓斑白的长者走上讲台,以期待与关注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球员,最后停留在根本睦夫的脸上,只说了一句话:“早晚不拘,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取得一次胜利!”根本睦夫被震憾了!每一个球员都被震憾了!于是经过六年的卧薪尝胆,这只屡败之师竟接二连三击败对手,称雄于棒球场上,成为“日本第一”。
根本睦夫比栗晓峰走运。
车启动了,栗晓峰的目光顺着笔直的体育馆路望见了天坛公园的东门,透过蒙蒙的雾蔼,依稀可见祈年殿的圆。那巍巍的穹衬映在高远而辽阔的天幕上,显出了几分肃穆、几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