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掉手机后在长长的走廊上狂奔而过,眼前的所见全部抽离成了一片黑白色调弥漫成的麻……然后在冲出医院大门后,却茫然无措地慢慢地蹲坐下去……
耳边传来的是异国的话语,大街上的车来车往承载着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故事……他深深地把头埋进臂弯里,沉默了良久后发出了一声像是困兽被逼到了绝境的嘶吼。
天空,都已经缺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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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双手从抓得凌乱的头发中拿开,邵钧哲推开面前所有的文件资料,踢开椅子转身就走……身后的经理们全部听到了Amelia刚刚传来的坏消息,黯然之际也想起了公司的那位夫人对这位幼子是怎样的一种宠爱之情,一个个的竟都是默认了总裁的不告而别、离席而去。
邵钧哲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静和思路清晰过,他一手拎着外套,一边大踏步地往外走。虽然觉得自己说话时嘴唇和牙齿都在轻微地打着颤,但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身边的Amelia都从方才的惊慌不定中迅速地回神过来。
“……事故发生在几?”
“……伤亡情况出来没有?”
“……医疗救护是否已经到位?”
“……消息传到夫人那里没有?”
“……媒体方面有没有堵截住?”
刚一出公司的大门,才发现早晨起床时还晴朗的天空,已经变得阴霾无比。Amelia在旁边喃喃地说了一句,“……要下雪了。”
邵钧哲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一手拉开早已待命在大门处的带着特殊牌照的车子,“咣”地一声,用力地甩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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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环山片场的所有人都记得,一向以面瘫和冷颜着称的经纪人白唯,在结结巴巴地说出了那句前后颠倒的话以后,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向着事故发生的地冲了过去。
石荣友被骇得脸色都发青了,“这是不想要命了吗?……车子刚撞上,如果油箱爆炸了要怎么办?!”
这样说着,他却也早就撒开了脚丫子跑了过去。
可怜这位导演,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怕是一百米的距离也都矫情得要车接车送……如今迈着两条粗短的腿跑得气喘吁吁,却仍然奋力奔跑得一步都不敢停留。
——如果,车里的那位祖宗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导演以后是别想做下去了。
依据邵夫人一贯护崽的作风,恐怕整个电影业放弃不要,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白白地遭受这种意外之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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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新闻,哪里就会有记者……原本就在环山片场转悠的几个记者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职业习惯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噼里啪啦”一通狂照……然后就跟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围拢了上去。
“请问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故?……相撞的车子是由演员还是替身驾驶?……受伤的有几人?……被撞毁的那辆车子是否为空车?……”
剧组的监制黑了一张脸,咬着牙说,“……你们最好识相,别管它哪家医院都赶紧下了手地去联系……不然,出了什么事儿,邵氏头一个地饶不了你们!”
话说到一半,监制便又开始拨打起电话来。
这种威胁来得太过直接和赤裸裸,几个记者都是成了人精一样的人物,在彼此眼睛中看到惊吓后便纷纷拿出通讯器材联系起来。
——上次苏慕彦遇刺事件中记者的糟糕表现,早已经让他们在舆论中备受谴责……其中有关娱记的职业道德问题更是被屡次名批评。
——……如果这次,真的是那位刚踏入演艺圈的主儿出了什么事,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毕竟,这么多年来,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邵家。
正是有了这种顾忌和认知在,整个援救工作进行得迅速而又有条理。救护车飞驰而至后便随即进行了简单地救治和诊断,接着即刻开向了西区最富盛名的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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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夫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站在急救室外面,双手插着兜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中”的指示灯。
总是以一副女强人模样示人的女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她在看到长子的瞬间,就扔下了手中的拎包,张了张嘴,半天却只喊了一声,“……钧哲……”
邵钧哲转过身去,默默地走到母亲身边,抬手把她搂到了怀里。
比儿子还要低了一个头的女人把自己死死地扣紧在对方怀里,像是用尽了全部气力之后,才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她抬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开,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后,伸出了右手。
旁边的袁叔早已把她的拎包捡起,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她手上。
邵夫人咬了咬下唇,冷声道,“孩子在我身边,我还护不得他周全……这算哪门子的事儿?!钧哲,你给我下死了手地查:今儿这档子意外,到底是事故的‘意外’和策划的‘意外’……”
“……早安排下去了。”邵钧哲近30年来,头一次地和母亲这么亲密,一时间倒是自己先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所以在回答的时候破天荒的乖巧了一次。
“我的儿子,”邵夫人轻轻地说,“还没有事业有成拿下巨星的佳冠,也没有为人夫父延续下血脉子嗣,更没有给我养老扶棺送终……怎么可以在这里就不争气地倒下呢?”
袁叔默默地递给邵钧哲一袭披肩,示意他给邵夫人披上。
邵钧哲抖开这件毛皮披肩,慢慢地给母亲围上……环搂过去,才发现在印象中一向高高在上的母亲,原来自己一条手臂都能环绕满肩。
幼年时严苛的母亲,叛逆期时尖刻的撞,坦白性取向后强硬的压力……和面前才到自己胸前高度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邵钧哲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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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手术完成的过程中,漫长的时间也因为彼此间对亲人的牵挂而变得温情脉脉。
邵钧哲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敢想……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自己面前,有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不能被触摸到的黑色的真相。
——也许,只是自欺欺人呢?……彻底的失去,和还仍抱着不可知的虚拟希望的幻想,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加残忍一些。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在这一片流质的时间里变成固化的什么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尖跟鞋高速敲击在石质地板上的嘈杂噪音……一个女人冲破了急救室走廊廊口保安的封堵,一叠声地喊着“钧哲”奔了过来。
女人的妆容依然精致,身上的着装是巴黎今春最流行的裙装,再配上甜香的香水……即便是出席什么晚会,也不会失了她的身份。
“冯凌嘉,”邵钧哲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你当这里是T型台吗?”
冯凌嘉因为急速碎步小跑还有些喘息,闻言立刻辩驳道,“……不是,钧哲,我只是……”
“也是,”男人冷漠地转过了头,“就凭你的身材和长相,走T型台恐怕也够不上资格。”
“邵钧哲!”女人提高了声音,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尖利。
“吵什么吵?”一侧坐着的邵夫人有些疲惫地说,“你们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我不是!”冯小姐急忙分辩道,“妈——”
就在这时,就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下,邵钧哲突然扬手甩了自己名义上的这位未婚妻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