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你现在就跟下放劳役差不多,你的政治前途已经没有了,想凭一支画笔在文艺领域捞个一官半职的愿望落空了,被人当二百五从城里撵出去,再要想爬起来,其实比登天还难。人家就是要看一看,一朝得意的杜画家在山里还会不会得意,会不会像癞皮狗一样跌断了脊梁骨。倒也不是这些人天生就跟你过不去,而是因为你锋芒太露,不善藏拙,曾一度把人家的饭碗置于危险当中,人家本来安安稳稳地在城里上个班,生生世世地在市井讨生活,你一步登天地跻身到他们当中去,把竞聘与下岗的风险带给了他们,人家不合起伙来清除你这个危险源清除谁?人家不联起手来剔除你这粒老鼠屎剔除谁!你的政治前途没了,生活前途也就好不到那里去,想凭一支画笔在商品市场赚个盆满钵满的愿望也落空了,你还是得做你暗无天日的山里养路工,在这大山沟里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不是红莲姐念旧,把我们的生活必需品置办齐全了,就凭你那工资,弄不好我们连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吃不到口。那剩下就看你有没有信心、有没有毅力,去奔你的艺术前途了,其实人家早就洞若观火、心知肚明,在艺术史上想凭一支画笔改变命运的艺术家少之又少。虽然说具有责任意识、忧患意识的落魄知识分子是民族的脊梁、国家的脑袋,他们不为名不为利忍辱负重艰难前行撑起民族的希望,但这不是我们这些乡下人所能背负得起的重担,不是我们这些为衣食而牛马走的贱民所能担负得起的责任。我们就是草民一个、贱命一条,是黄鳝过沙滩、不死也落一身残。我们只能是在现存的社会秩序中活得有尊严,活得有自由;我们只能是在现存的社会环境中活得有盼头,活得有梦想!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下,人的生理、心理、自我成就诸需要,在极大程度上的满足!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孕育着未来的那种现实因素,是人憧憬着的未来合乎美德的生活方式与发展方式!因此一切都要讲究现实,有现实的可能性。你过去之所以走麦城,日子过得忧危愁苦,路走得艰难曲折。就在于没把握住这个现实的可能性!人干吗要放着好日子不过自己折腾自己,为些臆造的幻象、白日的迷梦而去苦追苦求、明知不可而为之,还要撇下口腹之欲、床笫之欢、遭受着不白之冤、蒙受着无妄之灾、不见黄河心不歇、不到长江步不停,不把自己折腾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不算完!适应一下环境吧。丢掉心中的怪圈,好好地转变一下观念,只有在适应环境的基础上才能有头有脸的做人,只有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才能有滋有味的生活。别老是弄出一副迂腐模样,时不时犯上酸文假醋,动不动就是诗云子曰;别老是摆出一副怀才不遇的面孔,时不时牢骚满腹地臧否人物,动不动摇唇鼓舌地针砭时弊。如果你的思想还停滞在‘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的非理性思维上,你的行为还停留在‘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的非道德判断上。死抱着当今天下、舍我其谁的狂妄心态,死守着出师下山、当如诸葛亮再世的愚昧心志。十头牛也拉不转,百口声也唤不回,那苦日子还在后头,更大的危难还在前路,一辈子也就得窝囊在山里。想要走出大山就是痴人说梦!我一连气儿说这么多,听得进去吧,不会当耳旁风、闲聊话,说过就过、听过就了吧!”
“听得进去!我现在是落地的凤凰不如**,离山的老虎不如狗,活梗的笼中之鸟想飞也飞不出去,瓮中之鳖想有出息也出息不大!你能这么披心至诚的帮我。苦口婆心的劝我,就是我落难的知音,蒙辱的知己!我再把你的话当耳旁风,那我还是人吗,不真成了不晓得好歹的杜二杆子!”杜若一时感慨万端,眼里空然流露出一种十分迷惘的神色。那张病后显得憔悴不堪的脸在寒冷的夜色中更加苍白而干瘪。
“听得进去就好,你也三十多岁了,至于今还没成个家,燕姐姐跟当官的享福去了,红莲姐又死活不跟你复婚。我就藏着乖的卖傻的,揿着鼻子哄自己,嫁给你!我不图你真的成了名画家,有门板也挡不住的好福气,也不图你卖画赚了钱,家里堆着金山银山。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山里,连个知疼着热的人儿也没有,我瞧着心痛;我就是怕你破罐子破摔,连个说体己话的人儿也没得,我瞧着气闷。况且我比燕姐姐年轻,比红莲姐有文化,能笼络住咱这丑小鸭,也不算辱没你。就这么定了呀,我一定做你贤惠的妻子,跟你死心塌地的守在这山里,平时你好好上班,工余你好好作画,把你总也实现不了的梦想变为现实,把你总也攀附不上的桂冠戴在头上!”桑晨微微地倾过身子,脸在种奇异的激情中弥漫出一片潮红,就好像体内燃烧起了温柔有力的火焰,刹那间亮了双眸,又照亮了双颊。
“这不好吧,你毕竟是我小妹,从小就腻着我,这回要结婚,家里人怎么看?你千辛万苦读到大学毕业,不在外面找个志同道合的爱人,却要跟我在山里厮守一辈子,乡里人怎么看?你正当青春年少,人又长得漂亮,嫁我这个一身是过的老光棍,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灰土上,亲朋好友怎么看?我知道你喜欢我,一颗心全记挂在我身上,生怕我跌倒了爬不起来,但我不能这么自私呀!我知道你怜惜我,要替我分忧解难,恨不能捧缕阳光照在我头上,但我不能这么无赖呀!听我话,过几天就回家呀,这世界大得很呢,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百步之内、必有知音,管保有你心仪的对象在前路海誓山盟地等着你,有你舒心的日子在前途非你莫属地守望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说这么不上气的话!”杜若内疚于心地低垂着头,一股说不上是感激还是爱怜的情潮在胸膛奔涌叫啸,瞧晨晨醉在爱意中霞光烁烁的双颊,几次板着的脸面又渐渐舒开了,望晨晨久长地沉浸在情爱中晶光闪闪的双眸,几次硬着的心肠又慢慢软了下来。
“偏不,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你要不要我,我就去城里打工,还可以去夜总会做小姐,反正女儿家是别人屋里人,你不爱惜,我就糟蹋,看你还有这多话说啵!”桑晨倔强地昂着脸孔,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窝,边伤心不已的用手指揩一下眼角。
“瞧瞧,越说越孩子气了吧!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把你供在心头,阎王殿里走一遭,也要把你捧在手上,我不爱惜你爱惜谁?我不指望你好指望谁好?这样不着调的话,也说得出来!”杜若一时情急,脸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时常隐匿于心的一股神圣庄严的情感泛涌上来,直抒胸臆的话语脆快了当地倾口而出。
“才不呢,你是把我当妹,才这样说,我要做你女人,跟你生儿育女,你会这样说吗!我哪一比不上燕姐姐,论相貌、身材、气质,一也不比城里女人差,你睡里梦里不就是要找个城里女人吗,我遂你的愿、如你的意,怎么就不行了!燕姐姐说得对,你一心牵挂着红莲姐,心里根本就没有燕姐姐和我的位置,把燕姐姐逼走了,现在又来逼我!你也不想想,红莲姐会嫁给你吗,你跪也跪了,求也求了,人家还不是不理你,一个人在县城里过日子,出这大的事,工作被人辞了,饭碗被人砸了,差连天也蹋了下来,她连信儿也没得一个,还不是我跟燕姐姐在操心你!”桑晨陡起一阵冲动,噙满泪珠的眼里显露出一种懊恼中掺杂着怨恨的悲痛神情,抑制不住的过激情绪使她愤愤不平地别过身去。
“这说的什么话,越说越不像个样子了,你就不能让我静两天,也学得尖嘴婆娘轻口薄舌的,非得把我往死路上逼!”杜若一时痛不可忍,抑压在心底的情感漩涡迅急淹没了他,悲伤失望中挟带着一肚子怨气的话语肆言无忌地冲口而出。
“行呀,我又逼你了,你不就嫌我是无知无识的乡下女人吗,生怕攀上了你这棵大树!天一亮我就走,绝不再给你添麻烦,我就不信,离了你,我在城里就站不住脚,非得回乡村中学吃一辈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