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挺地躺在小媳妇怀中,稠糊糊的奶水漫无边际地从嘴里淌出来,流得下巴颏儿和母亲的**上一片润白,料峭的山风吹过,小媳妇浑然不觉的阵阵颤栗:我儿乖,吃奶奶,梦里遇见外奶奶,好个白胖的外甥儿,怎么不跟我宝贝女儿一起来!小媳妇哭一声,抹一把泪水,昏黄阴森的日间哭声在山野上回荡,显得格外凄怆惨厉极了。四围人骤觉一团惨雾夹杂着噬人的伤痛劈头向自己砸来,由不得满心恐惧地站在那儿瑟瑟发抖,满脸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厌恶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下来,滴落在恨不得撕碎这对狗男女的剧烈抖动的手掌和恨不能砸碎这对狗男女的青筋暴出的拳头上。’
“‘让开,让开,这家大少回来了,这混蛋投案自首来了!’随着院外吵吵嚷嚷的响起一阵呵喝声,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二流子一身夜露地跨进了大门。
“公安霍地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掏出手铐,啪地一声将二流子铐了起来。小邪皮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拖到我面前,‘快说,愚儿在哪,有一句假话,小心老子活劈了你!’我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极其轻蔑地啐了一口,‘王八蛋,翻了天了,竟敢打我家愚儿的主意!’。老村长见状,赶忙起步挡在他身前,又怜又嫌地大吼一声,‘还不快带我们去找,你这是将颈往王法铡刀上送,刀口就快要落下一半了,万一再有个好歹,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娘老子!’
“公安威严可畏地一提手铐,推推掇掇地将他塞在警车里,车前灯像两道劈开深邃夜空的利剑,当先往山里驰去。我和芬儿急忙挤上小邪皮的车,带上老村长几人,也一路光影烁烁地往山里赶去。汽车曲曲折折地在大山深处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天放亮的时候。来到一处山峦磊落、冈陵起伏的崖下。公安像赶狗一样将拱肩缩背的二流子赶下车,众人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一条伸向山里的歧出小路,走出一片藤蔓丛簇、杂草蓬乱的瓜地,一间低矮破烂的瓜棚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小邪皮箭一样地冲进棚里,人们也都争先恐后地跑上前。不一会儿,小邪皮就抱着泪痕未干的愚儿走了出去,我一把抱过愚儿,愤恨像浓雾罩上了额头,又笼住了失去血色的脸。夹杂着恍如隔世的恐惧一地在吞噬着我的心。众人一片欢呼,全都欢声雷动地围拢了过来。二流子却像邪魔附体一样魂飞魄散地奔入棚里,又鬼哭狼嚎地退了出来,呼天抢地的哭声顷刻间在山野飘散,‘红儿,你咋这想不开呀,你一撒手走了,撇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你怨我撑不起门面,害得你跟着丢脸。我不是痛改前非地去寻法子吗?你恨我攒不下家业,害得你跟着受穷,我不是痛下决心地去找路子吗!我法子也寻到了,路子也找到了。你怎么就等不得一时三刻呢!拿上钱,我们就远走高飞,从此再不在山里露面,谁还会记着我们的是是非非?有了钱。我们也过得安逸,穿金戴银地在世上露脸,谁还会不把我们当人!如今家也破了。人也亡了,仇也报不了,冤也申不了,我还有什么由头去苟且偷生,还有什么勇气去报仇雪恨!’人们愕然四顾,不由得顺着他磕得皮开肉绽的方位望去,原来小媳妇正衣衫不整地吊在那枝干虬蟠的老树上,映照着天际几颗疏朗的星星,映衬着山野几株鬼影幢幢的树木,一时阴森可怖,毛骨悚然。”
“爸爸,那个阿姨好漂亮呀,就是老哭,哭完又笑,还说自己马上成仙了,到天上去跟她儿子相聚!”若愚很乖巧地听妈妈说完,瞧爸爸听得认认真真的,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舒着眉头,酒也喝得快下小半瓶了,忍不住也鹦鹉学舌地补一句嘴。
“愚儿真勇敢,一个人呆在荒山野岭里也不怕,这快成小英雄了,比一休小和尚还厉害!”杜若由衷地一笑,伸手亲昵地捏下若愚的脑袋,瞧壁柜上座钟指针快指向八了,连忙放下酒杯,去厨下盛一碗饭放到红莲面前,“菜都凉了,加热汤吃吧,要不今晚别回去,你一个人带愚儿走夜路,我也不放心,我就跟愚儿睡沙发,也好跟愚儿讲讲故事!”
“行,爸爸,讲小蝌蚪找妈妈呀,要不讲丁丁战猴王,还有食猴鹰,啊……,我是贼,我该死!”若愚兴高采烈地蹭下桌,边摹仿食猴鹰被逮住时的情状,边从书包里掏出四、五本连环画,缠磨着杜若在椅子上坐定,抬起屁股就一本正经地坐在他的怀中。
“愚儿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耽误了几天,都玩野了!”红莲匆匆将碗饭扒下肚,就快手快脚地捡起碗筷来,待到将桌上厨下拾掇得干干净净,屋内屋外捡拾得顺顺当当,就背起挎包,拿上若愚魔曾模样的玩具,躬身对听得津津有味的若愚说,“愚儿,跟爸爸再见,星期天再来听爸爸讲,姑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爸爸再见!”若愚嘭地一下挣下地,边将书都塞在书包里,边扭头依依不舍地对杜若说道,“爸爸,讲到小蝌蚪到河边了呀,那儿可危险了,下次来,你再接着讲呀!”
“好的,爸爸的书可多了,好听的故事多得很呢,来,愚儿,爸爸送你们去车站!”杜若俯身抱起若愚,顺手从后壁檐取下几串风干的野味放在篮子里。红莲转身锁上屋门,将敞开的院门掩好,就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拿着玩具,一家三口趁着月色往候车室走去。
“说到书,我还要问你,你书柜上的那些书呢,怎么一本也没有,你个书呆子,离了书,心不像猫抓似的,吃饱了混天黑的日子过得下去?”红莲紧走几步,仰着一脸孔诡奇怪异的神情,疑惑不解地望着杜若。
“还书呢,捡起来放箱子里了!”杜若自嘲地裂嘴笑笑,惘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得一都不错,我不就是书读高了,一脚踏到了半天云里,还真认为是个人物,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的日子指日可待,结果一跤跌了个半死,差儿连养家活口的饭碗都给砸了,还不痛改前非,悔过自新!我不就是书读多了。一门心事想着天鹅肉吃,总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结果金屋难期,蓝桥无望,煮熟的鸭子也飞了,还不洗心革面,一改故辙,总不能做一辈子井底里雕花的杜二杆子!”
“那画儿也不画了。画谱之类的也一并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红莲似笑非笑地仰着面孔,波谲云诡的眼里闪射着揶揄讥诮的光芒。
“还画那劳什子干啥?辛辛苦苦地画了小半辈子,上不能在社会上挣身价地位,下不能给家庭挣票子。还把人画迂了,画傻了,没有那么大的脚,却偏要去穿那么大的鞋;没有吃到三两煎豆腐。却偏要称自己是什么老斋公。本就是山里养路工,有吃有穿有钱用就行了,成名成家不是我能做的梦。这回丢的脸还不大呀,半夜里出门都恨不得要蒙上眼睛,还有心思去画画儿!你知道我现在一个月拿多少工资吗,二千多块,比城里正经八百的画家拿得多,一也不比那些得过大奖、画过巨作的名画家差!再说人的命,天注定,拿一辈子的平安去换取一时的飞黄腾达,也实在是得不偿失了!”杜若恍如茅塞顿开地舒展着眉头,脸上漾起一片迷途知返的得色,连一直浸沉在哀伤中的心情也好像舒缓了起来。
“你站住,愚儿下来走,你回去喝你的酒去!”谁知红莲一步拦在身前,脸上罩着一层爱恨交织的寒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种好逸恶劳的德行!一的挫折就把你打击得连志气也没有了,一的坎坷就把你消磨得连锐气也没有了!成天浑浑噩噩地活着,就得人敬重了,整天庸庸碌碌地混日子,就受人尊崇了?冤枉为你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哪个不知我莲妹子一痴心不死,是望你有恒心,遭得起人嫉,粪堆上能长出一根灵芝草来;哪个不晓我莲妹子一股傻气不灭,是守着你有毅力,经得住天磨,枯树丛中能飞出一只金翅鸟来!我遭人冷眼图你啥,就图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