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啊。”刘蔚然笑道:“凤举兄,你说老七见了生不会说话,你瞧他刚才说的话,很是得体啊。”燕西笑道:“什么得体不得体,我这不是实话吗?”晚香站在凤举坐的沙发椅边,看看凤举,又看看燕西,因低下
去,对着凤举轻轻说话。凤举笑着大声说道:“又要说傻话了。
家是兄弟吗,岂有不像之理?”晚香道:“你这话就不对,兄弟之间,也有许多相貌不相同的。”朱逸士将
摆了一摆,笑道:“新大
,真是不错。过来还没有多少
子,就会咬文嚼字,你瞧,之间二字,都用上来了,这不能不说是我们大爷教导有方啊!”凤举笑道:“这之间二字,也是很平常的,这又算什么咬文嚼字呢?”朱逸士道:“这之间二字,虽然很是平常,但是归究起来,不能不算是新大嫂子力争上流。一斑如此,全豹可知。”晚香笑道:“朱先生
是极和气的,就是这一张嘴不好,喜欢瞎说。”朱逸士道:“这是抬举你的话,怎样倒说我的不是呢?”晚香道:“真不早,你们大概都饿了,吃饭去罢。”
于是凤举在前面引道,绕着玻璃格子的游廊,将他们引到旁边一个长客厅里来。客厅外面,一道游廊,将玻璃格扇,完全来掩护着。游廊里面,重重叠叠,摆下许多菊花。电灯照耀着五色纷呈,秀艳夺目。走了进来,自有一种清淡的香味。这客厅里,一样都是红木雕花的家具,随着桌案,摆下各种菊花。中间一张大理石圆桌,上面陈设着一套博古细瓷杯碟。赵孟元道:“大爷对于起居饮食,是极会讲究的。你瞧,这屋里除了电灯,都是古色古香,而且电灯还用五彩纱灯罩着,也看不出是舶来品了。”凤举道:“菊花这样东西,本来是很秀淡古雅的,这就应该配着一些幽雅的陈设,才显得不俗。若是在花前陈设着许多洋货,大家对着吃大菜,也不能说不行,然而好像不大相投似的。”朱逸士道:“这是你的心理作用。我们也在外国
家里看见他们养菊花。那种地方洋气冲天,好像和菊花的古雅不相合了。然而我们看那菊花,依然是好看啊!”刘蔚然道:“你们这种说法,简直没有懂得
家的意思所在。你们太粗心,走进这屋子来,也没有留心那门上一块横匾吗?”朱逸士和赵孟元听了这话,果然就走门外抬
一看。原来上面用虎皮纸裁成一张扇面式,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宜秋轩”。朱逸士道:“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菊花陈设,有什么关系?”刘蔚然道:“你再瞧旁边那副对联。”
朱逸士看时,照样的两张虎皮纸,写了五言联贴在廊柱上。一边是栽松留古秀,一边是供菊挹清芬。拍手道:“我知道了。这副对联,正暗藏着新嫂子的尊讳呢。怪不得这个屋子,要叫宜秋轩!”刘蔚然道:“这算你明白了。你想,一副小对联,还要和夫发生些关系。那么,这屋子里陈设,固然不可繁华,而且也不宜带了洋气。”晚香听他们说,只是微笑,等说完了,这才说道:“大爷是无事忙,他哪有工夫弄这些不要紧的东西?这也是前天来的那个杨老先生,他说,这屋子应该贴上一副对联,马上叫
买了纸来,还要我亲自研一砚台墨。砚台又大,水又多,研了半天,研得我两手又酸又痛。他高高兴兴让大爷牵着纸,站着写。一直等墨
了,我们贴上去了,他才肯走。他写的时候,还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念给我听,好像很得意。这一位老
家,我真让他腻得可以的。”朱逸士道:“哪里有这样一位杨老先生?”凤举道:“还有谁呢?就是杨半山。他弄了许多挂名差事,终
无事,只是评章风月,陶
诗酒,消磨他的岁月。无事生非他还要找些事
做,何况是有题目可想呢?他也是说这地方很好,要我请他吃一回菊花锅子,我说时间尚早,这才把他推开了。”燕西道:“那是推不开的,他不要
请则已,若是要
请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了。”刘蔚然道:“这老
儿很有趣,何不就借今天晚上这一席酒,请他来吃一餐?就是大爷也算顺便作了一个
。”凤举一想,这话也对,就叫听差打电话去问杨老先生在家没有,那里答应在家,凤举就亲自去接电话,催他过来。
那杨半山因为晚上在家,极是无聊,捧了一本唐诗,在灯下消遣,现在接到电话,有酒可喝,自然是极端愿意。马上坐了自己的马车,向凤举小公馆而来。到了凤举家时,这里大家席已久。大家因都是极熟的
,围住了一张小圆桌,不分宾主地胡
坐下,唯是空了正面一个位子给杨半山。杨半山还未进门,在玻璃门外,就连连嚷道:“不用提,后来居上,后来居上。”他一走进门,大家都站起来。看他穿一件古铜色团花夹袍,外罩枣红对襟坎肩。这个
子虽未到冬天,他已戴上一瓜皮小帽,有一个小红帽儿。最奇怪的,他手上还执着湘妃竹的加大折扇,嘴上稀稀的几根苍白胡子,倒梳得清清楚楚。刘蔚然笑道:“久不见杨半老,现在越发态度潇洒,老当益壮了。”杨半山将折扇轻轻打开,摇了两下,笑道:“缓带轻裘羊叔子,纶巾羽扇武乡侯。”燕西笑道:“杨半老的诗兴,实在比谁也足。我早就要找个机会,和你去谈一谈,总是不能够。”一面说着,一面给他让座。杨半山毫不客气的,就坐在首席。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将手上的折扇,敲着坐椅道:“老七,这儿来坐,这儿来坐。”燕西听说,真个坐过来。杨半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燕西笑道:“十八岁。”杨半山道:“好啊,这真是现在
所谓的黄金时代啊。你定了亲事没有?”燕西笑道:“怎么样?杨半老问我这句话,想喝我的冬瓜汤吗?”杨半山道:“你这话,说得就该打。你们这班新
物,赶上了改良的年
儿了,正好
那才子佳
的韵事,自己去找佳偶。而且现在是光明正大自订终身,用不着半夜三更上后花园了。你说要我作媒,岂不是冤我老
子?”燕西笑道:“那也不然,喝冬瓜汤,不一定是旧式的媒
。就是新式结婚的介绍
,也可以算是喝冬瓜汤。”杨半山左手一把摸着胡子,将
了两道:“这话倒也持之成理。你若真是有这个意思,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燕西一面听他说话,一面伸手去拿了酒壶来,向老
子的酒杯里,就冷不防斟上一杯酒,笑道:“我先给你斟上一杯做定钱,将来事
成了,再谢媒罢。”杨半山道:“得!我先收下你这定钱。”端起杯子,咕嘟一声,把酒一
喝
了,对着满桌
照了一照杯。晚香和凤举坐在主席,面前还有一把酒壶。晚香拿酒壶站了起来,对杨半山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我敬你一杯。”
杨半山左手按了酒杯,右手拿了折扇,在桌一敲,伸着笑道:“新
敬我一杯,这是得喝的,但是主不请,客不饮呢。”晚香笑道:“我是不大会喝酒。但是老先生要我陪一杯,我就陪一杯。”说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满斟上了一杯。凤举一顺手就把她的酒杯按住。笑道:“你又要作怪。回
灌醉了,又要闹得不成样子。我看你还是安静一儿的好。”杨半山道:“岂有此理!哪有主
翁敬客,旁
从中拦阻之理?”凤举笑道:“不是我不让她喝酒,因为她一酒量没有,喝下去就要闹的。所以我不敢让她放肆。若是半老非陪不可,我代陪一盅如何?”杨半山道:“不成,她是她的,你是你的。你把酒喝到
里,不会到她肚子里去。”凤举笑道:“半老,你不是她的先生吗?哪有个先生要灌
弟子喝酒之理?”杨半山抚摸着胡子笑道:“不错,我是有此一说,但是你贤夫
,并没有承认。”凤举道:“不是不承认,因为杨半老是一位大文学家,把一位认识不了三个大字的
子,拜在门墙,岂不是坏先生的名誉?而且杨半老连这种弟子也收,岂不成了教蒙馆的先生,连三字经,百家姓,都要教起来了?”杨半山笑道:“我的门生多着呢!若是一个一个都要我亲自去教他,那会把我累死了。我的意思只不过要有一个名义,能不以无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