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磷火在月光下闪烁，正是狐狸的天国。
第二天上午，我感到眼皮沉重，拉着满满一车
粪往养猪场那边走去。刚刚拐到枪炮场旁边的小路上，就听到后边有
叫停。回
看，见那个
右派乔其莎，轻快地跑过来。她冷淡地说：“场长让我帮你拉车。”我说：“你在后边推吧，我在前边拉。”小路狭窄，双
车的子经常地陷在路上松软的泥土里。每逢这种
况，我便调转身体，双手紧握车把，后仰着身体，把沉重的车子拖上来。她也非常卖力地推着。每当车子挣扎上来，我转过身去之前，她便望我一眼。她的黑得怪异的眼、长长的白鼻子、唇上的汗毛、线条优美的下
和那种充满暗示的神，
着我把她与昨天晚上那只偷的狐狸联系在一起。我脑中有一块黑暗的区域正在被她的眼神照亮。从场到猪场，有五里多路。中间要经过蔬菜专业队的化粪池。霍老师挑着粪桶过来了。霍丽娜细弱的腰在沉重的粪桶的压迫下，仿佛随时都会折断。在猪场，教过我音乐课的纪琼枝纪老师，负责接受我们拉去的鲜粪，她把这些酸溜溜臭哄哄的东西掺到猪饲料里。
饲料加工组里有一个能用当时最先进的俯卧式跳过一米八十厘米横竿的运动健将，自然也是右派。他对乔其莎表示着特别的关怀，对我也十分友好。这是一个乐天的右派，与那些愁眉苦脸的右派形成鲜明的对照。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眼上罩着一副风镜，在尘烟弥漫的
碎机边愉快地忙碌着。饲料加工组的小组长也是个宝贝。他名叫郭文豪，但却一个字也不识。尽管他一字不识，但却出
成章，他编的快板在蛟龙河农场广为流传。那天我们第一次去拉红薯蔓碎的粗饲料时他就随念了一段：“说得是畜牧队长马瑞莲，那颗脑袋不平凡，在配种站里搞实验，让羊和兔子结姻缘。气恼了小乔配种员，对着她的肚子打一拳，马配毛驴生骡子，羊配兔子不沾弦。如果说兔子和羊结了婚，公猪能娶马瑞莲。马瑞莲nǎi子一挺生了气，找到李杜提意见。李杜场长胸怀宽，劝说老婆马瑞莲，算了吧算了吧，这些右派不简单，小乔念过医学院，于正省城做主编，马鸣留学美利坚，章杰能编大辞典，就说右派王梅赞，那个号大笨蛋，还是个健将运动员……”
郭文豪说：“老右！”王梅赞便双腿并拢，道：“老右在。”郭文豪说：“给小乔姑娘装上饲料。”王梅赞道：“郭组长放心。”
王梅赞往我们车上装饲料，在轰鸣的碎机声中，郭文豪问我：“你是不是上官家的？”我说：“是，是上官家的那个杂种。”郭文豪说：“杂种出好汉。你们上官家可真够邪乎的，沙月亮，司马库、鸟儿韩，孙不言，比特。了不得，了不得……”
我们拉着饲料回场时，乔其莎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金童，”我说，“你问这个
什么？”
“随便问问，”她说，“活时总要打招呼吧。你有几个姐姐？”
“八个，不，七个。”
“那一个呢？”
“那一个叛变了，”我不高兴地说，“你不要问了。”
那只公狐狸，每天夜里都来骚扰场，而且每隔一夜就大模大样叼走一只母。它不叼的夜晚并不是它叼不走，而是它不想叼。这样它的活动便有了两种
质，叼的夜晚是为了食物，不叼的夜，则纯属骚扰。它把场的们搞得神思恍惚，夜夜不得安宁。龙场长对它发
了足有二十发子弹，但每次击都伤不着它一根毛。一个工说：“这狐狸成了
了，会念避弹咒。”
“
，”那个绰号“野骡子”的大个子姑娘激烈地反对道，“一个臊狐狸，能成什么？”
“要是它没成，像龙场长这样的当过武工队神枪手的，怎么老是放空枪？”
那工反驳着。
“我看龙场长是手下留，那只狐狸，可是个公的！”“野骡子”
猥地笑着，说，“每到夜
静时，也许就有一个绿油油的漂亮小伙子，钻到龙场长的被窝里！”
龙场长站在拦网下，静静地听着工们的议论。她把玩着那把老旧的“腿匣子”，脸上显出沉思冥想的表。工们放
的笑声把她从沉思中唤醒，她用枪筒戳戳上的浅灰色工作帽檐，大踏步冲进舍内，绕过一道道的产蛋笼，站在了正在伸手从铁笼里往外捡蛋的“野骡子”面前。“你刚才说什么啦？”
她目光炯炯地视着“野骡子”。“没说什么，我没说什么。”“野骡子”握着一个红皮大蛋，坦然地说。“我听到你说了！”她用“腿匣子”敲着铁笼，怒气冲冲地说。“野骡子”挑衅地问：“你听到我说什么啦？”龙场长脸红得像蛋，她愤愤地说：“我决不会饶过你。”龙场长怒冲冲地走了。“野骡子”追着她的背影道：“心中无闲事，不怕鬼叫门！臊狐狸，别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呢，那天晚上……哼，当我没看见？”“‘骡子’，”一个老成的工劝道，“少说两句吧，一天六两面，哪来这么多劲儿？”“六两面，六两面，我
他爹的六两面！”“野骡子”从上拔下一个发卡，熟练地在蛋两各钻了一个小孔，然后张嘴嘬住蛋的小，一阵好吸，把蛋吸成了空壳。她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蛋壳放到蛋堆里，说，“你们谁要告状就告去吧，反正，俺爹给我从东北找了一个婆家，下个月就走，那儿，土豆子堆得像山一样。你，要去告状吗厂她对着窗户外边弯着腰清扫屎的上官金童说，”你一告就准，你这样的香
的童子，瘸胳膊最喜欢，她是老牛牙不好，专拣
啃呢！“上官金童被”野骡子“骂得满雾水，端着一锨屎问她：”你要吃屎吗？“
下午，他们拉着四箱蛋走到场与蔬菜专业队化粪池中间时，乔其莎说：“金童，停一下。”上官金童小心地停住脚，把车子放下，回看着她。她说：“你看到了没有？她们都在偷喝生蛋，连龙场长也在偷喝。你看到‘野骡子’了吧，满身都是劲儿，场的都营养过剩。”金童说：“可这蛋是过了磅的。”她说：“我们不能守着蛋活活饿死。我快要饿疯了。”她拿起两个蛋，钻进了铁丝网内，消失在一辆
坦克的背后。一会儿工夫，她拿着那两个看起来完好如初的蛋走出来。她把这两个蛋埋在蛋箱中央。上官金童忧虑地说：“乔其莎，你这是猫盖屎，场部保管一过磅就显了原形了。”她笑着说：“你把我看成笨蛋了！”她又拿起两个蛋，对我招招手，说，“跟我来。”
上官金童跟随着乔其莎钻进了铁丝网。高大的蒿飞扬着白色的花，挥发出一种令昏的闷香。她蹲在坦克旁边，从坦克的履带和铁的间隙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包里是乔其莎的全套做案工具：一个小钻子，一支粗大的注器，一块染成了跟蛋皮色相仿的胶布，还有一把小剪刀。她用钻子在蛋端钻出一个小小的
眼，然后把注器的针
进去，慢慢地把蛋的内容抽出来。
她拔下针，命令上官金童：“张嘴。”乔其莎把蛋的汁
进了上官金童的咽喉。他稀里胡涂地便成了她的同案犯。然后，她从坦克下边一只盛着清水的钢盔里，抽了一管水，注进蛋壳，又用剪刀剪下一胶布，贴住了那个针眼。乔其莎动作麻利准确。上官金童问：“你在医学院专门学过这一行？”“对，偷蛋专业！”
她微笑着说。
在场部过磅时，蛋的重量不但没减，反而还涨出了一两。
他们的偷蛋把戏持续了半个月，便被无地戳穿了。那已是盛夏的季节，
雨连绵，母进
换羽期，产蛋量锐减。他们拖着一箱半蛋，到达老地，停车，钻进湿漉漉的铁丝网。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