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地顺着风向一路小跑着,同时将大衣领子高高竖起,把蓬的小脑袋 尽可能地隐藏起来,以躲避狂风的袭击。
灰蒙蒙的宿舍楼在狂风中凄惨地颤抖着,隔壁早已是去屋空的李湘家那扇 掀开的窗户,在狂风的百般戏弄之下呲牙咧嘴地尖叫着,时尔东摇几下,然后再 西晃一番。
「噢,好大的风啊!」望着这让沮丧的、无比悲凉的景色,我自言自语地 嘟哝起来。
「是啊,这风刮得好吓啊,唉,冬天要来喽!」
嗯?不知是谁接过我的话茬,发出一番无可奈何的感叹,我循声望去,一张 白净的、秀气的、因稚气而充溢着纯真的孩童的小脸蛋映我的眼睑,这是一个 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此刻,他正趴在自家阳台的栏杆上与我一样,满面愁容地 审视着眼前这落花流水般的景色。
他的容貌在许多方面酷似一个孩子,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碰撞到一起, 默默地对视着,他首先冲我友善地微笑起来,这一微笑,使他更象个
孩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非常友好地询问道。
「陆陆!」我立即予以答复,同时亦报以友善的微笑。
「我叫孙逊,到我家来玩吧!」
「好哇,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我与最要好的朋友孙逊,就这样在阳台上相识了。
孙逊住在我家的西侧,位于林红和金花家的中间,如果不是在阳台上不期而 遇,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扇终紧闭着的大门里还住着一户
家。
孙逊的爸爸名叫孙德宏,亦是上海,但普通话说得可比同样也是上海
的 杨姨要出色得多。
他的容貌在所有方面都与他的同乡阿根叔完全相反,无论脸上的还是身上 的
都是非常圆滑的、疏松的,好似缺少筋骨,没有一阿根叔那种刀割般的棱 角,孙逊爸爸的
发也是卷曲着的,形成一个又一个永远也数不清的、非常可笑 的小圆圈,可是,他的
发却稀疏得可怜,其部已经
露出一片十分难堪的、 寒光闪烁的淡黄色
皮。
他说起话来也是圆圆滑滑的、委委惋惋的,从不肯得罪任何一个,哪怕是 在走廊里迎面走过来一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毛孩子,他也报以和蔼可亲的微笑, 然后真诚地问候一声:你好啊,小朋友!
孙德宏的学历在单位里是最高的,跟我爸爸一样,孙德宏也曾在苏联留学、 工作过,能讲一流利的俄语。
象他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至今能够安安生生地、太太平平地与妻小终厮 守,享受着无比温馨的天伦之乐,默默地打发着腥风血雨的时
,这在整个宿舍 楼里极其鲜见,这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我们的高级知识分子孙德宏在单位里不肯加任何组织,绝对不参与任何一 个派系。他是那种树叶落下来都怕砸碎脑壳的
;他是那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的
。如果孙德宏是一个农民,没有读过汗牛充栋般的书籍,那么,他一定是个 三亩地两
牛老婆孩子热炕
似的非常合格的、极其典型的中国式的农民。
每天清晨,孙德宏用过简单的,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沪式早餐后,他便蹬上那 辆令整个宿舍楼的居民都无比羡慕的永久牌自行车,去单位公,下班后,我们 的高级工程师换上便装,扎好洁白的小围裙非常投
地溜到厨房里,为娇妻
子 烧制可
的、但却很不合我胃
的
美晚餐:「小朋友,吃吧,这可是正宗的上 海风味啊,你好好偿偿!」
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非常热地把他刚刚烧好的菜肴推到我的面前,盛
难却,我不得不抓过筷子在这位可
的大朋友那慈祥的目光下,心不在焉地品 偿着他那超
的厨艺,早已习惯于东北
味的我,对味道怪异的上海菜肴显然很 不适应。
「怎么样,好吃吧,荷荷!」
「好吃,好吃!」我一面咽药般地咀嚼着,一面违心地应承着。
「荷荷,」听到我嘴不对心的赞赏,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立刻乐得合不拢 嘴:「好吃吧,那就再偿偿这个吧!」
说完,我的大朋友孙德宏工程师非常自信地将另一盘冒着滚滚热气的菜肴推 到我的眼前,没有办法,我只好继续咽药。
用过据说是正宗的上海晚餐后,我的高级工程师大朋友孙德宏便开始孜孜不 倦的向他的宝贝子,也就是我的小朋友孙逊传授他那满腹、但却早已没有用武之 地经纶,如果有我在场,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与孙逊一起,接受他真诚的教诲, 这使童年时代的我受益匪浅,我应该永远感谢这位高级工程师大朋友孙德宏。
「儿子,这个字念什么?」
「孙!」孙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对,好儿子,好记,陆陆啊,这个字你认识吗?」工程师大朋友将笑脸 转向了我,我
瞅了瞅:「张,姓张的啊!」
「……」
「好啦,」
我的大朋友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腕上闪烁着晶莹光泽的上海表,他轻轻地 合上了又厚又沉的大字典:「时间不早啦,应该上床睡觉啦,来,孩子,爸爸已 经烧好了热水,咱们洗脸、洗脚,睡觉吧!陆陆,」
他把永远带着微笑的圆脸转向我,同时,伸出手来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朋友,太晚啦,你应该回家睡觉啦!」
「叔叔再见!」
「小朋友再见!」
在那个动的年代里,吃饭、工作、下厨、教育孩子已经是我的高级工程师 大朋友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他有许许多多贵重的藏书,统统塞进几只硕大的木 箱里,并用手指般粗大的铁钉狠狠地封死,然后高高吊挂在小走廊的棚上,他 已经不敢再去触碰这些书籍,就象老鼠不敢触碰猫爪一样,那将使他遭至灭之 灾,好多
已经为此吃过大亏,有的甚至丢掉身家
命,这一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妻子姓苏,我称她为苏姨。
她是吉林市,生长在美丽的松花江畔,苏姨身材适中,体态丰满,却一 也不显得臃肿,极具贵
那种孤傲的高雅气质。
她的皮肤细白滑腻,雪白之中透出迷的微红。然而,她所拥有的仅仅是一 副姣好的容貌而已,她没有任何学历,她也不需要那个,苏姨坚定地认为:
只要有一副出色的脸蛋就万事OK啦。
苏姨不仅生着令许多既羡慕又嫉妒的出色容貌,同时更热衷于不厌其烦 地修饰自己的美丽,尽一切可能地使之锦上添花,从而达到更高的、炉火纯青般 的境界。
只要苏姨在家里,便没完没了地梳洗打扮,秀美的长发刚刚洗过一次,不出 半小时不知为什么又要再次重新梳洗。苏姨对着梳妆台的明亮无比的大镜子一丝 不苟地描画着两片光艳的朱唇,经过一番极其费时的涂抹,似乎已感满意,便久 久地伫立在镜前如痴如醉地孤芳自赏着。
突然,苏姨两道柳叶眉令费解地拧锁起来,迷
的容颜可怕地yīn沉起来, 只见她抓起洁白的毛巾毅然决然地将朱唇上的
红擦试得
净净,不留一丝痕 迹,然后,苏姨又拿起另一种颜色的
红,重新开始耐心的描画、描画,然后又 是一番自我陶醉的自我欣赏着。
苏姨的梳妆台是她温顺的丈夫从遥远的上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据说是她的 婆婆曾经使用过的。小巧玲珑的梳妆台造型非常美,一个紧邻着一个的小抽屉 看得我眼花缭
,我悄悄地拉开其中一个小抽屉,哇,好家伙,里面塞满了各式 各样的
红和指甲油,相比之下,妈妈那些质量低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