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撒出去,就被一个巨浪打的几乎失去意识,连忙抱住湖边的大树才能勉强自保,不被湖水卷走。
韩囡囡吊在树下,看着银色的鱼神飞扑入湖水,然後在月色下转头,伤心的看了她一眼。
蒹葭,蒹葭。
它那麽伤心,那麽疼,它的身体游远了,雪白身体在水中拖过长长血丝。
“蒹葭……蒹葭……”吊在树上的囡囡满眼是泪,遥遥看着它那双哀伤的,美丽的眸子,蠕动着嘴唇,饮下带着痛苦的咸涩泪水。
“蒹葭,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蒹葭,这人世间多麽危险,你可知道人心比那蛇蠍更还毒?还更狠?”
“蒹葭,你要好好养伤,再也,再也不要轻易对这人世间好奇动心,蒹葭……”
“蒹葭,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纤薄的女孩,头月色如雪,脚下怒涛阵阵,仰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
眼下一滴一滴的泪,比血还更凄厉。
☆、玉碎 下
韩囡囡和父亲的关系,已经降至冰。
这是韩家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捕捉蒹葭不成之後,韩家又派人去了几趟旭阳湖,但是不管怎麽撒网、怎麽折腾,都再也找不到那只银色的鱼妖。
没有鱼妖救命,宋依颜一样是迅速好了起来,雪芍解释说宋依颜福大命大。
日子一天一天过,蒹葭苍苍,银发的鱼神,再也没有出现。
玉儿的鳞片已经吃完,眼看着妹妹一天天衰弱下去,囡囡连呼吸都是疼的。
只是,她又怎麽忍心再去找蒹葭。
它受了那样重的伤,它一定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吧。
秋日的湖水已经很冷,湖岸上布满了松树掉下的松塔,涟漪好像一波一波冲刷上脚面。
韩囡囡脸色苍白,身瘦如削,站在湖岸旁,凝望成一个单薄的雕像。
风穿林而过,山风洞开,水声哗哗。
没有蒹葭的旭阳湖,没有半分生气。
囡囡坐上小舟,摇着摇着,来到湖心。
她艰难的探出身体,去捉湖心摇摇荡荡的紫色芦花。
“别飞,别飞,求你……”芦花从手心滑溜的飞开,囡囡眼看着它随风飘远,哽咽着小声呜咽,“小芦花,别走……那是……”
那是带着蒹葭温暖的东西,是她唯一的慰藉啊!
囡囡发急,连忙扑过去抓半空中摇荡的芦花,破败小舟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摆。
她哭着不管不顾,头脑如同灌了水银一样昏沉,满眼只有那朵软软的花。
她的脚踩在船帮上,小船猛然晃荡,囡囡一脚踩空,跌入了旭阳湖宽广的湖心!
阳光透过头的水洒下来,她的泪,混在水里。
*********
“嘘嘘,别哭。”温暖的,白云一样的温柔拥抱,带着水的纯净气息,嘴里传来甜甜的味道,是大菱角的汁液味道。
睁开眼,入目银光闪闪,好像天际最柔和的月亮。
她心爱的鱼神,半身浸在水中,於大湖的中央,拥抱着她。
“蒹葭……”囡囡喃喃的唤,伸出手去,将五指插入它浓密柔顺的银发,感受那一丝一缕清凉细腻的触感。“……我是在做梦麽?蒹葭……”
银色的鱼神微笑了,长长的睫毛下,目光温柔和暖,它清凉的面颊低下来,轻轻蹭着她流淌的滚烫热泪。
“傻瓜,我才养了几天伤,就看到你从船上掉下来,差儿淹死。”蒹葭温暖的弯着大眼睛,没有半生疏和责怪。
它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囡囡贴着它的胸口,将手臂紧紧绕过蒹葭的脖颈,死死搂紧。
“蒹葭,那天晚上,我是被逼的,我好怕他们抓走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我……”
“没事啦。”鱼神在水中拥抱着她,依然是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蒹葭撒娇一样蹭着她的肩膀,享受的感觉囡囡温暖的皮肤。
“囡囡,我好想你。”
好想你呢!
它虽然单纯,但是它并不笨,那一晚,囡囡是怎样急迫的用目光驱赶它逃走,它看的清清楚楚,“囡囡别哭,我不怪你。”
它咯咯的笑,驮着她隐蔽入浮着芦苇的丛,柔柔软软的紫色芦花落在它的睫毛上,还是她心爱的、迷醉的春光潋灩的蒹葭。“囡囡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没事了,我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心在一刹那失去了秩序,疯狂的跳动起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条件的将一身性命和信任尽赋於她。
蒹葭啊,蒹葭,在遭遇了那样凄惨的对待之後,没有半分埋怨,依旧温暖。
她的蒹葭,怎麽这样美好。
“玉儿的鳞片吃完了吧?”蒹葭又摸出一把鳞片,不顾囡囡的推拒硬是塞进她手里。
囡囡咬牙,泪意热乎乎的袭上眼睑,“……蒹葭,你都已经受伤了,还在为了玉儿剥鳞片麽?”
小鱼神肯定的头,“玉儿若是没有鳞片吃,就会死掉的,囡囡就会很伤心,我不要你伤心。”
风吸入肺里,说不出清甜。
“只要囡囡高兴,我做什麽都高兴。”它开心的摇头晃脑,银色的纤细在水中打这旋儿。
囡囡咽下喉中的硬块,在蒹葭的帮助下重新坐回小船。她倾低身子,在蒹葭额头上印下一个暖和的亲吻。
小鱼神摸摸囡囡的唇印,很开心的拍拍尾巴,“嗯,你们人类好像很喜欢亲亲。”
它自言自语,“苏倾容喜欢亲我,囡囡也喜欢亲我呢,真好。”
这种软软的,热热的感觉,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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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虽然还是不能行走,但是被剧毒侵蚀的身体仍然在鳞片的滋补下渐渐恢复健康。
此时,北周和瓦剌爆发出了第二次大战,历时一年。
年轻的天子气血方刚,智勇双全,在权相的襄助下,大举发兵,攻下了瓦剌的老巢,将关外二十一州,尽数扫荡平坦。
韩烨更是在这一战立下汗马功劳,龙心大悦之下,大封全军以及其亲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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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颜和韩老太爷等在旭阳,看着韩烨风尘仆仆的回家,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封赏文书。
韩烨由都司升为骁骑参领,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两个天大的赏赐────赐韩家女儿县主、县君封号各一位。
也就是说,韩烨的两个女儿,将会分别拥有县主和县君的封号。
为了这件事,平静的韩家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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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私心来说,韩烨最喜爱女儿韩茗儿,其次为韩玉儿,韩囡囡最不喜。
但县主和县君是御赐的封号,必须赐给两个正室嫡出的女儿,这几年在老爷子的坚持下,宋依颜始终没有没有被扶正,无论是县主还是县君,都不是一个庶出女可以担待的。
这件事也就这麽定了,宋依颜坐在院里,抱着女儿殷殷哭泣。
“我终究是薄命啊……茗儿哪里比不上韩囡囡和韩玉儿?就只因为娘是妾室,我的茗儿竟然连一个封号都得不到,如果,如果……如果没有韩玉儿或者囡囡就好了……”
韩茗儿吸着冰冷的秋风,哭着挣脱开母亲逃入宅子僻静的角落。
深夜的月亮,被一的星星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