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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廷萼咬了咬下唇,他咬着牙,拉着唐延机只是跑,拼命的跑,他手中的火铳,先前几贼追近,狠狠扫挡开去,虽然迫们脚步,火铳却敲得散乱不能使用,只得丢弃。
他拉着唐延机的手,看到了,河水快到了,不过前方却出现一道沟渠,渠那方地势比这边高多了,原本渠上有几块木板,此时早已断裂不能通行,而这方杂草丛生,荆棘密布,通向河水,只有这条路。
后方流贼呼喝更为恼怒急迫,特别是那些贼骑,原本还有些猫戏耗子心思,未想跑到这种地方,这种地形,人全部拥挤在一起,分散包抄都不行,眼见两个新军就要跑了,他们更是加快速度追上来。
“上去!”
唐廷萼狠狠一用力,将唐延机身体托到沟渠上边,低低说道:“原谅哥哥没照顾好你们。”
他一转身,猛的扯出缠在腰间包裹,一个万人敌出现在他的手中,这万人敌采用靖边军新的火药配方,威力猛劲,手中火摺子再一晃,往万人敌一凑,立时滋滋的引药点燃,火花四射。
堪堪冲到近前的大股贼兵立时顿步,他们个个面色雪白,一双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唐廷萼手中的万人敌,很多人不由自主后退,或想藏到同伴的身体后面去。
唐廷萼静静看着眼前流贼,娘亲,小妹,弟弟,还有怀孕的妻子,一幕一幕,掠过自己心头,最后定格在先生的话语中,如洪钟大吕一般回荡:“形躯有尽,性灵不朽。”
唐廷萼大喝道:“大明万岁!”
就那样冲入人群中,万人敌猛的炸开,血雾与白烟腾起。
“廷萼哥……”
唐延机哭叫道,他拼命的逃,忘了一切,摔倒了,又爬起来,后背又中了一箭,仍然继续的冲,他吼叫着,跳入了河水之中……
很多年后,几个明军的故事,仍然在这一片传扬。不知什么时候起,河边出现了一座庙宇,陆续有乡民或是附近百姓过来上香,庙宇不大,有时香火旺些,有时淡些,但一直保持着香火不灭。
……
广阔的平野上。到处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这些死尸有明军的,有闯军的,有革左等营内的,还有各类的死马残肢,破损的盾车器械。残破断裂的旌旗武器等,横七竖八的一直浸在血渍中。
混合了泥土的鲜血变成暗红色的小溪,就象蚯蚓那样一直蜿蜒爬行,死者流出来的鲜血,湮没了李自成等人脚下的战靴,他们在战场各地一直转着,看着流营的战士。在布满死尸的战场上来回搜索着,收罗明军伤员,还有武器弹药等。
新军强悍的战斗力,给李自成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各家各营,都希望收罗一些逃不了的新军,便是伤员也抢着要。
为此,他们调来军中珍贵的医士郎中。为那些神情麻木的明军伤兵首先救治,与营中马兵老营享受同一待遇,至于各家的受伤步卒与饥民,就看运气吧。
虽然这些伤员个个沉默,没有说降,也没有说不降,但李自成等人并不介意。虽然不理解他们心中忠义,但各人认为,仗打到这个份上,新军已经尽了自己最大能力。活下去,转换门户,是理所当然的事。
况乎流营中,投降的官兵一样不在少数,李自成自己的老营,骨干也是边军叛卒降丁,往常高迎祥、马守应的队伍中,主力一样是“夷汉降丁”,很多流营将领,本身就是官军的一部分,所以李自成等人认为,这些伤兵们,最后还是会投降的。
还有新军的火铳,也是众人渴望的,往日闯营战后上交的是马骡第一,弓夭铅铳者次之,币帛又次之,珠玉为下,这次则是火铳第一,流贼遍野搜索,李自成更下了严令,敢私藏火铳与零件者,剐!
众人转着,战躇到情形,都让各人看了心寒。
左金王贺锦啧啧道:“老子也算看多了死人,但象这么惨的仗,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说着,脸上却是喜笑颜开的样子。
此次从战事爆起,一直到结束,虽各家伤亡不少,但好在死的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饥民,还有一样作为炮灰消耗的步兵,经过残酷的淘汰后,大可从饥民中选入大量步卒,然后各处掠夺马骡,同样可以从步卒内选入大量马兵,各营战斗力,还是恢复得很快的,更别说此战结果丰盛。
牛金星看着,脸上带着解恨的神情,他抚须道:“可惜,一直没找到明廷靖南伯的尸体,曹变蛟可能跑了。”
革里眼怒骂道:“都怪那个王廷臣,最后一刻冲了进来,曹变蛟可能被他接应走了。”
闯营各人微微皱眉,贺一龙这是怪李过在外堵塞不力?
李自成微笑道:“无妨,曹变蛟、王廷臣二镇新军覆灭,就算他们带残部逃走,也不足为虑。”
众人走着,最后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这处层层叠叠的尸体,尸体中间,一将持着大刀,怒目圆睁,身上伤口无数,却仍然保持着尸身不落,一匹受伤的战马哀鸣着,用头去挨擦那将尸体,这马伤痕屡屡,打着哆嗦,眼见也活不了了。
闯营中有人认为这将尸体,说道:“是遵化镇新军营副将孙谢忠,没想到死在这里。”
流营各人叹道:“可惜一条好汉,不值啊。”
贺锦却是盯着那马匹,摇头道:“可惜一匹好马。”
突然间,尸堆中一个身体动了动,然后一个明军缓缓爬起来,这人满身满脸的血,连一双眼球一转一转都是红色的,他先向旁边看了几眼,看到孙副将尸体时,大声哀嚎几声,然后用力举起手中腰刀。
他无比仇恨看着眼前人等,他唇边溢着血,摇摇晃晃,又极力站稳,他口中嗬嗬有声,却吐不出一句完整句子,各人只依稀听到内中有“杀贼……”几个字。
李自成身边一亲卫上前,他大声道:“兄弟,降了吧,跟着闯王,有的是前途。”
那明军嗬嗬嘶吼,猛然向那亲卫扑去,这亲卫轻松的让开,然后一刀划过那明军喉咙,骂骂咧咧回来:“不识抬举!”
流营各人评价:“傻⌒活命的机会也不要。”
孙可望与身旁贺一龙大声谈笑指点,只有旁边李定国重重呼了口气,转开了头。
这时有塘马奔来,大声叫道:“禀报闯王,各当家的,李家楼那边关帝庙内,兄弟们团团围着。好象内中有一个大官。”
李自成等人起了兴趣,说道:“去看看。”
……
庙宇颇大,但破旧非常,到处通风漏口,连门匾都不见了,此庄处于夏邑与永城交通要口。原本繁盛非常,从庄内外共达七、八个大小庙就可以看出,没有一定财力,是无法建造如此多的庙宇的。
但一切都化为泡影了,整个村庄成为残垣断壁,眼前的关帝庙,檩条也糟朽得快要倒塌。
“去你妈的。吃铳子的流贼。”
一个黑壮的铳兵刚开铳打死一个流贼,左旁墙壁窟窿处,似乎又有了什么动静。
这铳兵还是看着窗外,但眼球咕噜噜转到极点,他猛地一抡火铳,沉重的铳托,重重击打在那贼伸进来的脑袋上,各种头颅的零件飞得到处都是。夹着外间痛到极点的闷哼惨嚎。
外间的流贼,再也不敢尝试攻进,只是外面团团围着,不断呼降,间中夹着威胁:“再不投降,额们就放火了。”
“跟着闯王打天下,不要为无道官府卖命!”
“无道官府……”
玉田镇新军营抚慰萧鸣凤喃喃道:“官府无道。闯贼又很好吗?”
他看着庙内,二十几个伤兵,他们筋疲力尽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