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做了个梦,梦见了过去,梦见了妈妈……。
往后几天,我惊觉自己好像被人跟踪监视了。每一次出现在我身后不远处的
转角或是人群中的人都不同,有男有女,唯独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在做一件同样
的事儿,那就是偷拍!我好几次急转身都能看到他们其中之一拿着摄像机慌乱地
离开,也曾想追上去抓住他们问个清楚,可还是忍住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
过。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见到了他们的主子。
那天,我刚从外面回来,隔得远远就看到了停在楼下的一辆黑色的奥迪A8,
走近再看,便看到车旁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看上去约莫有六十岁,脸颊瘦削,梳
着大背头,鬓发霜白,穿着一身熨烫过有些年岁的朴素中山装,一米八几的他双
目有神,精神矍铄,不似同龄人的老态龙钟。他静静地站在车旁,看到我走近也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处笑意玩味。站在老者身侧的女人身穿一条性感且又优
雅的蕾丝连衣裙长裙,头戴一顶黑色宽檐帽,可惜的是她刻意压低的帽檐遮住了
大半个脸庞,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她涂抹了大红色唇膏,樱桃小口,十分
诱人。
我以为他们是在等谁,就只简单而不失礼貌地点头微笑,然后就要上了楼。
我眼角余光留意到,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那个女子下意识的要走出来被身旁老
者抬手压了下来。女人转头望向老者,他摇了摇头,保持沉默。
我回了屋,煮了饭,才刚洗了个脸就听见了敲门声,便放下毛巾去开门。
门外站着刚才在楼下刚刚碰面的中山装老者,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开
门,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率先伸出手来。
我一愣,随即与他握手。
老者微笑着说,「李先生,鄙人洪文敬,初次拜访,唐突之处,还请海涵」。
闻言,我便迅速在记忆之海里搜索“洪文敬”这个人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
而此时洪姓老者就提出要进屋坐坐,我不好拒绝,就让了进来。
老者进屋后也不坐下,只转转看看,看到满意处就点点头,最后在我书桌前
停了下来。
他指着桌面问道,「这字是你写的?」。
我笑了笑,点头应是。
「写得不错!看样子练了很久吧?」他开口称赞,「现在这社会物欲横流,
充斥着太多的诱惑了。在浮躁时练字,在独处时看书,难能可贵啊」。
我闻言憨笑,不急于发声。
他又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我随后递上热茶,坐到
了他的对面。老者很健谈,大概是怕我对此有所排斥,便只挑了些年青时候的往
事与我说。我独居有些日子了,身边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倒也乐意听他说上一
说。如此一来,我才知道他原来在年青时也当过兵,在训练时伤了身体就退役了,
回老家后继承父业从商,前十年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头,差点把老本都赔进去了,
中间那十年经高人指点,去了海外,辗转几年后再回国,正好碰上经济改革,一
夜春风,他便在南粤赚得个盘满钵满,后十年就慢慢退了下来,在家含饴弄孙颐
养天年。他的这次出门呢,主要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一个大恩人。至于那人是谁,
他没说,我就没问。
「我呢,走南闯北的这些年遇上过不少人,有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却偷鸡
不成蚀把米的奸诈狡猾之徒,也有终日奔波劳碌,甘为五斗米折腰的贩夫走卒,
更有远离尘嚣,参禅悟道的世外高人,等等等等……有的做了朋友,有的则是老
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有过低谷,也见证过巅峰,若说有什么遗憾的,则是身边没
有个能够伴儿了」。
洪老叹了口气,举起杯子,到了嘴边又放了下来,继续说道,「在这六十个
年头里,我遇上过三个女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的姑娘啊,说等我服完
兵役就结婚,结果染了风寒,在我退伍前一个月走了。第二个是我远走国外时认
识的,旅美华侨,结了婚后第二年就替我生了个女娃儿。我一直就像要个女娃,
那会儿可真真是高兴坏了咯,她要什么都给,就连姓氏都随她妈妈。想想,是不
是因为我太爱她了,以至于老天爷都……」。
他说到这就没再说下去了,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神情有些尴尬,「呵!你
看我这……」。
我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您说,我听着呢」。
洪老摇了摇头,低头呷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杯子,「你……还记
得两年前的白玉贞?」。
闻言,我心头一痛,往昔发生过的一幕幕就都重新在脑海里浮现。
白玉贞,曾经多少个日子里心心念念的一个名字哟,怎的如今听来都有些陌
生了。
「怎么?老先生要找的人,莫非就是您提到的姓白的女人?」。
「哈哈哈……李先生真是贵人多忘啊!」洪老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
那年,出门求学的你在火车上遇见了一个从人贩子手里逃脱的女人。你叫她可怜,
就发了善心,一路上帮忙照顾她,下了火车后还把身上的钱给她作盘缠回家。怎
么?我说的对不对?」。
我一听,低头想了一会儿,反问一句,「所以你是人贩子的头头,还是?」。
「你说呢?」洪老不答反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几天躲在我身后偷拍的那几个人都是你请来的。而如
今,你正光明正大的坐在我家里,还若无其事的与我聊天喝茶,很明显你是有备
而来的。说吧,需要我做什么?钱,还是人?」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
我觉得呢,把这么多时间都浪费在我的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值当?」。
洪老先是一愣,然后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我耸了耸肩,也陪着笑了几声。
「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还是你们年青人想法太刁钻了?哈哈哈哈哈……」。
「我……」。
洪老摆了摆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到了门口,转头看了看,就开
门走了出去。
我从窗口里看着那辆奥迪离开,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紧张了起来。
第二天刚蒙蒙亮,我就听见了敲门声,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却被
门外的戴着帽子的女人吓了一跳。
「我……我能进去吗?」手里提着保温盒的女人低声询问,我看不清她藏在
帽子底下的表情。
「呃……可以!」我揉了揉眼睛,打量一下无人的四周,这才让她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