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一步上前查探尸体,细观片刻,眉头紧锁,「她口中含着毒药,应是服
毒自尽了。」
朱小曼服毒自尽?就连祁俊也感到了事态严重,她敢赴死,绝非惧怕祁俊复
仇。死都不怕,那她又惧怕什么?除非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折磨。祁俊曾听祝婉
宁隐隐透露,天极门折磨人手段百出,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来朱小曼必是
口中一直藏着剧毒,一旦任务失败,就吞下毒药自尽。
可她潜入玉湖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祁俊只有再去问钟含真了。这朱小曼藏得太深,隐得太秘,就连钟含真都不
知道她来玉湖庄意欲何为。
线索断了,但无论如何,这女人隐在玉湖庄中多年,早把玉湖庄底细摸透。
她身后的势力,也必然知晓玉湖庄一切。这对玉湖庄一脉无异天大噩耗,他
们的秘密一点都不能泄露,否则将会是灭顶之灾。好在朱小曼留下了最后一条线
索,那就是她所习的春情媚邪术。
天极门,这个神秘的门派尽管消失多年,可也从未停止过运作。无论出于何
种目的将朱小曼安插在玉湖庄中,他们的动机都不可能纯良。在东窗事发之前,
祁俊必须有所动作,将这门派彻底清除。还好他对天极门并非一无所知,他甚至
还能算是天极门半个弟子。
清除天极门势在必行,但却并非可一蹴而就。摆在眼前还有一桩更加令祁俊
心烦意乱的棘手之事。
如何处置钟含真,让祁俊进退两难。他狠不下心杀死这个女人,只能把处置
她的权利交给了季菲灵。「季伯伯的死,是我……」祁俊本想说出「我娘」二字,
可是他实在再叫不出口那个字了,生硬将话憋回,「是她杀的,你去处置她吧。」
说这话时,祁俊心在滴血,那个在心中问了一千万次且已有答案的问题仍在
重复:「为什么,为什么娘亲要害我……」
季菲灵当然知道祁俊口中的「她」是谁。那个女人杀了她的父亲,坏了她的
贞洁。这些年来,季菲灵忍辱负重都是在等这一刻,手刃仇敌,将血债血偿。但
此时,她呆住了,清纯的面容只剩没落,灵动的双眸只有凄凉。
凝立许久,季菲灵悲悲切切地问了一个叫祁俊无法回答的问题:「我该杀她
么?」
季菲灵给了他答案,她凄然一笑,垂首道:「冯百川已经死了,就当我这仇
已经报了吧。我不要杀她了,留她一条命吧。」
祁俊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季菲灵,许久说不出话来。
季菲灵淡淡道,「俊哥哥,雅儿妹妹为了你放弃了家仇,我何尝不能。无论
她如何作孽,也改不了你和她血脉相连。她死了,你心中也不会好过。死于我手,
也怕从此是我们夫妻间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与其死缠过往不放,不如就此放下包
袱。我爹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我。」
「唰」地一声,长剑收鞘。季菲灵是智者,在无尽的未来和不堪回首的过往
之间,她懂得取舍。她的青春年华还在,放弃仇恨,只会让她享受未来更加美好
的人生。
季菲灵的宽容,令人感动,令人敬佩。季菲灵留下的不仅是钟含真的性命,
更是挪开了压在祁俊心头的大山,让他后半生无需背负弑母的包袱。
那还是属于玉湖庄主母的院落,在大门锁闭之前,祁俊用重手废去了钟含真
武功。从此陪伴钟含真的只有一个贴身婢女胭脂,还有她和冯百川数度淫乱的大
床。钟含真将用孤独的余生洗刷她的罪孽。她也曾想过用三尺白绫了却自己无耻
罪恶的生命,可是她放弃了。她明白她为什么还有机会苟活在这世上,她宁愿活
着面对未来不知将折磨她多少岁月的悔恨和寂寞,也不愿让儿子背负逼死母亲的
恶名。
胭脂的口堵住了,可是山庄内宅之中还有许多婢女仆妇,这些人或知晓其中
内幕,或亲身参与淫乱。祁俊又该如何处置,玄武卫已经死了许多人,祁俊杀得
手软了。面对那群武夫,他还能狠下心来诛除,可内宅中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
人,让祁俊实在不忍下手。
祁俊不忍,季菲灵却绝不愿她不堪往事败露,但她并未向祁俊直言,只是隐
约道:「内宅中有些人知道的太多了。」季菲灵为了祁俊可以放过钟含真,但她
的名节岂可被为一群下人所知。
祁俊在救他性命助他掌权,将全身全心都托付给她的爱妻和那些道德礼义之
间,他必须作出选择。他知道怎么做了,他唤来了五运斋的十八名死士,多日的
相处,这些死士已成亲卫。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女人,这些人足够了。
在发下「格杀勿论」号令之前,白雅忽然道:「且慢……」走到季菲灵面前,
她拉住了季菲灵的手,轻声道:「姐姐,我们聊几句好么?」
人都是自私的,季菲灵也很痛苦,她也不忍大开杀戒。可一面是她再难承一
点伤害的脆弱心灵,另一面是许多无辜甚至同是受害者的生命,她选择了前者。
白雅及时喊了停,让她既松一口气,又心有不甘。
季菲灵随着白雅去了,两姐妹在房中密谈许久。等再出来时,两个佳人面上
都挂着泪痕。白雅在祁俊身旁耳语一番后,十八名亲卫受命散开,将内宅的仆妇
们一一唤出,聚在堂下。
祁俊没有上台,甚至没有出现。季菲灵也只在白雅身边,并不发声。白雅站
到了众人面前,她扫视一圈许多都在瑟瑟发抖的老幼仆妇,面色冷峻,缓缓开口:
「昨夜庄中变故,你们都知道了。此时山庄之中谁是主人你们也该清楚。庄主已
经娶我与季菲灵姐姐为妻,从此以后,我们二人就是山庄主母。我和姐姐不想为
难你们,但你们也要晓得分寸,不该讲的话若是被我听到了,我绝不饶你们。懂
么?」
「是,奴婢不敢。」堂下众仆妇唯唯诺诺散乱应道。
「好,你们懂得就好。」白雅点点头,忽地面色一变,目光阴寒,冷冷道:
「不过此时我不得不再给你们提个醒,已经查实投向叛贼也有几人,我想你们谁
也不愿意落得她们那般下场吧……拿出来,给她们瞧瞧……」白雅一声令下,十
八名亲卫端出几个蒙着红布的条盘,站到众仆妇面前掀开红布,几颗血淋淋女子
人头赫然入目。
这些女子何尝见过这般血腥场面,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抖如筛糠,更有十
几人直接惊得昏死过去。
被处死的女子并非入白雅所说倒向冯百川,她们亦是无辜,只不过这几人都
是曾参与内宅淫乱者,不得不杀一儆百,以堵悠悠众口。用几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