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无年易守为攻,一拳将「独孤寂」
抡散。
十七爷不知何时拉着阿雪和魏无音退出三丈,遥遥打量紫臂,啧啧有声:「
他妈的,居然有这么邪门的玩意!你那手是怎么弄的?」
魏无音忍不住翻白眼:「论起邪门,你有资格说别人么?」
终究没出口,拉着阿雪退至一旁,免受龙虎波及。
这几下兔起鹘落,一分为多的独孤寂、刀剑难伤的紫金臂却历历在目,应风
色舌挢不下,双眼盯紧战团,唯恐错失半点。
独无年的衫袍被利剑搅了个稀烂,裸出结实的上半身,紫臂怪异的色泽被一
圈金色刺青止于肩膊,未向古铜色的胸膛蔓延,彷佛一道止水线;自此以下,到
指尖都是深紫纹金,像紫兽被一圈圈金链缠拘,勒成手臂形状,其实非是人躯。
龙庭山上派系分立,各不相属,「匣剑天魔」
的名头虽响,应风色却罕见这位长年闭关的师伯,对其武功根柢不甚清楚,
只知修为深湛,乃眼下奇宫高手;从飞雨峰弟子的惊讶反应推断,怕也是头
一回见识紫金臂,遑论与人动手。
而独无年心中骇异,却远在余人之上。
原以为独孤寂使的是某种幻术——「犀紫罍金臂」
百毒不侵,刀剑难伤,要说有什么弱点,就是对迷魂术没有抵御的奇效。
但绕了两匝的断剑,说明独孤寂确实使用了它们,而非移花接木的障眼法。
「这一式叫〈七杀之剑〉。」
彷佛看穿对手心思,十七爷低头活动指掌,既说给独无年听,又像说给自己
听。
「当年兄长描述的那些境界,我直到今日方能体会一二。原来……这是做得
到的,不是胡说八道。「独无年,我非看不起你,也非看不起奇宫。但这《败中
求剑》我一直以为就是套高明剑法,平生未使过三式以上,如今才明白错得离谱。七杀之剑不过败剑第七式而已,你真要与我印证到第十式?」
世上没有一门武功,能凭空化出七名活生生的分身;若真有,那就是妖术,
早已超脱武功的范畴,故七杀之剑的真相只剩下一种可能: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
独孤寂双肩微佝,不只是手掌,全身都在颤抖,彷佛犯瘾的酒痞,在场却无
人敢生轻视之心。
无论伤势多重、将倒下否,这个男人的武功在凡人眼中,是如妖术般的可怕
存在。
十七爷勉力睁眼,黯澹的视线扫过全场,众人被瞧得头皮发麻,一动也不动。
「毛族能咬了你们不成?看看他,不过是个娃儿。」
他指着远处的阿雪,喃喃道:「这小子还没离开西山,母亲和照顾他的老家
人就被韩阀杀了;护送他的镖队在抵达央土之前,已整整换过了几批人……看来
西山那厢也同你们一样,有些脑子不大清楚的蠢蛋,专挑软柿子捏,却不敢直指
根源。「送他来的,是朝廷,是我那皇帝老爷好二哥,是陶元峥那杀千刀的老匹
夫!你们有种就造反哪,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好汉?杀了这娃儿,还怕偌大的西山
韩阀拣不出第二个倒楣蛋?赶老子下山,顾挽松那吊丧脸回头便撺掇别个儿的,
走了一个又来五个,走了十七爷又换十八爷十九爷……总会换到朝廷的金戈铁马。你们是到那时才要反呢,还是跪了百万雄师才算交代?」
他话里字字都是死罪,纵是立于东海武道巅顶的指剑奇宫,也无人敢应。
但谁都知道是这个理。
陶相绝不会善罢干休,镇西将军韩嵩更不可能就此收手,区区武林,在庙堂
看来不值一哂。
鳞族的骨气算什么?千年的骄傲又算得了什么?奇宫迟早要低头,跪于七式
败剑或许不算丢脸,跪于朝廷铁骑之前,四百年基业便到了头,从此万劫不复—
—应风色捏紧拳头,无论多么愤怒不甘,竟无一言可反驳。
十七爷是对的。
鳞族辉煌已逝,就连名列「五极天峰」
的最后荣光应无用也失踪多年,生死难知。
接下毛族质子,当成一件摆设供起来,架他个十几二十年,奇宫仍是鳞族的
奇宫;陶韩之争,乃至朝廷与西山的矛盾于此既得不到突破口,自寻别处斗个你
死我活,犯不着赔上整座龙庭山。
魏无音闭上眼,微微仰头,无声叹了口气。
明智的选择一直都摆在那儿,难的是放下。
身为龙庭九脉中最骄傲的风云峡一支,没有人比他更能深刻地体会,这个抉
择究竟有多难。
围满广场的奇宫门人,无论色字辈的年轻弟子,抑或无字辈的披绶长老,人
皆无语。
偌大的通天壁上风刀扫落,直到豪笑声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死寂。
「侯爷两度造反,连累将士无数,发此狂悖逆论,独某毫不意外。」
高大威武的紫膛汉子收起笑声,投来豪烈目光,直视摇摇欲坠的青年。
他这样的人毋须眦目咆哮,便能散发出强大气场,听得奇宫众人精神一振。
「奇宫恪守国法,服膺朝廷,侯爷若有圣谕在身,我等自当出迎十里,伏道
相候;非如此,便是侯爷孤身一人,闯山挑衅,龙庭九脉纵有不敌,拼着四百年
的祖宗基业不要,岂有下跪低头,任人宰割之理!」
独无年踏前一步,横臂当胸,提气开声:「江湖事江湖了,今日是侯爷犯我
,非是奇宫求战!为敌为友,俱看侯爷,亦非我等能决。若外人打到侯爷的家门
前,试问侯爷,战是不战?孰胜孰败,又有何干!」
全场为之一静,轰然叫起好来,采声响彻云霄。
奇宫众人明知单打独斗,独孤寂绝不可胜,却再不担心长老战败、颜面扫地
云云,个个热血上涌,难以遏抑。
——就算被当作政争的棋子,身不由己,也要让央土蛮子瞧瞧鳞族的气魄!
「孰胜孰败,与此何干!」
「阳山九脉,伏魔平灾!」
「……请长老为我等一战!」
「我龙庭山有战死之尸,无俯首之臣!」
魏无音纵有如簧巧舌,一时也无话可说,心知这一战终不可免,苦笑道:「
喂喂喂,比武较技而已,又没有不共戴天之仇,犯不着拼上老命——」
忽见独无年咬破了左手食指的指尖,蘸血在右腕上书写,摒气凝神,眸光垂
敛,鼻额微见汗渍,似忍着什么剧烈苦楚。
他与独无年派系不同,整年未必能见上几回,不曾近距离打量过这条「犀紫
罍金臂」,但潜鳞社中相关的机密文书乃师兄所授,魏无音珍而重之,一早便背
得滚瓜烂熟。
犀紫云云,指的是肤色奇异,犹如犀皮酱紫。
而「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