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盘桔酱冷蘸鹅嫩姜切丝佐紫苏叶。
再打斤半白酒。
”堂倌高声唱喏余音悠悠绕梁。
叶藏柯接过鹅腿直想往他脑门上来一下还好忍住了。
五爷瞥了他一眼。
“睡没睡好得多吃点才有气力办事。
自己来别饿着。
(那就是还有戏!)
叶藏柯精一振深幸没拿鹅腿揍他一回鹅油鲜香窜入鼻中顿觉饥肠辘辘也跟着狼吞虎咽起来满桌菜肴一扫而空。
五爷唤堂倌收拾狼藉抹了桌子换上红豆松糕桂圆莲子羹叶藏柯实在吃不了甜品只要了毛豆佐酒。
“昨晚不算瞎忙最后还是跟了个人。
”初老的汉子以调羹就口微眯着眼似沉醉于甜汤的香气。
他的发际线后退严重露出的高额头有种难以言喻的苦命之感稀疏的薄发扎紧几乎是服贴着显出葫芦似的颅形额角散落几绺蓬发“落拓江湖”四字突然具象了起来。
跟到无面鬼影之流还不配让五爷说嘴此人必是关键甚至是主持降界的首脑。
叶藏柯掌里捏着汗竖直耳朵没敢打断。
“一路跟到了这里。
”雷景玄指了指桌板。
叶藏柯警省起来。
“……跟到了舒雁酒楼?”
“不跟到城里。
”五爷蹙眉嗔怪。
“大半夜来酒楼干啥?”
你倒是说清楚啊!幸好口中无酒要不喷他一脸都不意外。
叶藏柯忍住吐槽的冲动耐着性子静听。
“那黑衣人手里提了顶羊角盔在城中暗巷四处兜转最后进了这儿——”指尖捺落轻点桌板。
“恕我眼拙”叶藏柯皮笑肉不笑嘴角微微抽动。
“五爷桌上是不是有张我瞧不见的图?”
最`新`沷`怖`网4f4f4f.康姆
最`新`沷`怖`网.m
雷景玄一副“你说什么傻话呢”的模样口气甚是无奈。
“这儿就是舒雁酒楼了你又不是头一次来。
“人家大半夜的来酒楼干什么夜宵么?”
“……的后头。
舒雁酒楼等闲不做通霄。
”指了指叶藏柯身后夜幕里远处亮起的两盏白纱灯笼。
“他进了执夷城尹衙门有入无出。
我从清晨盯到现在没见有任一名同等身形的人离开。
那厮还在里头。
叶藏柯一凛不想降界主谋近在咫尺所幸他多见风浪非但没有转头肩背甚至没动上一动恁谁也瞧不出有异。
五爷目光如炬认的是身形骨骼等难以变装处即俗称“骨相”者。
那名黑衣人拎着羊角盔鍪极可能是应风色口中的“羽羊”;执夷衙门历史悠久占广袤公署与城尹官邸就是一座巨邸的前后进或左右厢而这个时点还没有离开公署的除了值班的衙门捕快就只有城尹大人而已。
他从公署回内邸循邸内廊庑即可通达毋需外出完全符合黑衣人“有入无出”的门槛。
而执夷城尹是马长声无巧不巧此人出身央土武林名门大清河派据说刀法出色在累官至执夷之前曾做过埋皇剑冢“天笔点谶”顾挽松的副手而且是在顾副台丞众多的副手之中官运最亨通的一位靠的也还是武功——
叶藏柯听说他剿杀悍匪功勋卓著几年内连升数级几与昔日上司等高打破了剑冢乃是冷衙门的说法于内情却不甚了了。
“……他讨了个好老婆。
”五
爷放落调羹变戏法似的递给他一份卷宗。
“马长声的岳父是兵部尚书武茂以他的江湖出身、一介武夫能混上个剑冢的主事当当多半还是靠了泰岳庇荫但也就是这样了。
白城山是万年不变的冷衙门武茂能给他俸禄却给不了仕途这原也怪不了谁。
直到马长声的妻子在进香途中被盗贼掳走死于非命才改变了这一切。
痛失爱妻的马长声悲愤难抑单枪匹马闯山复仇手刃匪寇计五十七名声威震动朝野不仅朝廷颁下褒扬令东海道臬台司衙门还为他组建一支荡寇军让他扫除据山作乱的土匪马长声就这么从一介剑冢主事连升县丞、郡尹、府(城)尹从小方越升越高最后来到东海一道坐五望四的大城执夷。
“看着像武大人在背后使的力。
”不然无从解释这蹊跷的青云进路。
五爷拈起松糕入口细辨滋味。
“宝贝女儿身亡以前料翁婿间不和睦据说当年马武氏铁了心要嫁武茂莫可奈何才勉强答应下来。
约莫是见他如此悲愤奋不顾身为女儿报仇忽生出共情之感终于拿他当半子看了罢?
“谁知好景不常过了几年武茂致仕在告老还乡途中竟被盗匪所杀有人说是因为马长声剿匪不留余招致怨恨连累了岳父大人。
此前本有风声上头有意将他调往湖阴城;出了这事也只能再等一等了马长声因此又在执夷多待几年。
因杀贼遭忌对清名却大有助益沉潜几年后等着他的兴许就不是湖阴湖阳等级而是越浦、乃至将军所在的镇波府了。
短期内虽失去岳父的提携但武茂既离开平望也没法继续拉拔女婿他的横死乍看是损失长远来看得利的依旧是马长声。
有件事叶藏柯特别在意。
摊开武茂一案的文书抄本案发点是平嵧县小石浦渡口附近武茂连同仆役眷属、护院家丁等一行二十余人前一晚宿于五杨再前一晚是上游的望江镇……果然。
走的是赤水河运整条路线都在赤水转运使的眼皮底下;换言之盗匪是在赤炼堂的盘杀人越货有这般胆色能耐的“盗匪”恐怕迄今尚未出生。
雷彪驱策霍铁衫等“马贼”的既视感挥之不去没有赤炼堂雷家的默许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赤水流域劫杀致仕的一品大员又岂能揪不出行凶之人?
有条线逐渐串起这些看似不相干的部份拼凑出一帧骇人听闻、偏又入情入理的恐怖图像。
叶藏柯想起制裁铁鹞庄诸人时曾截获的求救鹰书。
后来……他把那封信给了谁?
五爷察言观色拍去指掌间的糕饼屑慢条斯理翻着卷宗露出夹在文档中的一张上佳蚕茧纸尽管经过细心压平仍可见得其上折痕宛然正是那封书信。
“你我江湖一场鱼帮水水帮鱼。
大兄身居高位家财万贯休想我家破人亡身死收场。
赤炼堂不日将至天瑶镇望大兄于北疏通一二可救我父子五人则余生仍供大兄驱策刀里来水火里去绝无二话。
弟铁衫字。
”字迹工整端正说不上什么精意气只觉得平庸而已。
霍铁衫半生戎马便粗通文墨也写不出像样的字必是口述让人代笔言语间的匪气被润去大半但仍能读出满满的威胁之意。
收信者的身份不能被人知晓故隐去性名称谓不提。
叶藏柯初见鹰书直觉是发给乔归泉的求救信以霍铁衫与乔归泉、雷彪之间的关系这推断十分合理。
此际看事情的角度一变文中所称“大兄”说是马长声亦无不可;执夷、湖阴俱在天瑶镇北且马长声既有官身比辞去武弁的乔归泉更合乎“身居高位”的说法令马长声声名鹊起的剿匪功勋显是由霍铁衫协助配合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