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尔耕便继续道,「只是孩儿们汇报,乔应甲生活清苦,住房简陋,仅有一
个单扇小道门,坐北向南,前院东西南各三间房,北边是四扇小门,后院东西北
各三间房,未搜出金银珠宝,只有一头掉了毛的老驴,却是其平生坐骑。平日乔
应甲节省开支,一有余钱,便周济贫民。」
说道此处,田尔耕便停下不说,只看朱由校。
朱由校惨笑一声,「厉害啊,居然朕的满朝文武都在玩弄朕的智商。」
智商?田尔耕又从皇帝嘴里听了怪词,却不敢问是何意。
而朱由校现在已然明白,这场民变背后的缘由居然是陕西官场的官员为拉乔
应甲下台玩的套中套。
定然是乔应甲在陕西做了什么侵犯当地官员利益之举。
以巡抚名义摊派、加赋,逼百姓造反,让乔应甲动摇根基,又煽动兵士哗变,
将乔应甲逼入绝境。若自己的前任不是掉进水里,这乔应甲此刻应是被斩立决。
但是这陕西官员与阉党为何要用这许多阴谋诡计算计乔应甲?
「说说乔应甲此人履历。」朱由校对乔应甲有了好奇。
田尔耕便将乔应甲履历详尽汇报。
乔应甲是万历二 十年中的进士。在京任御史期间,得罪了内阁首辅沈一贯,
被调淮扬巡按。
万历三 十年,乔应甲在担任淮扬巡按御史期间,又因弹劾时任漕运总督的李
三才贪腐,而与东林党结怨。
整个万历年间,乔应甲虽有数次起复,但又遇到两次丁忧,更多的时间却还
是赋闲在家。
天启四年,乔应甲贿赂东林党谋士汪文言、魏大中再次起复担任南京都察院
副都御使。上任后,座位尚未坐暖,乔应甲就连上十几道奏章,把东林党从李三
才、赵南星到高攀龙、魏大中统统弹劾了个遍。阉党借机打压东林党。
天启五年,击溃东林党后,阉党酬功,乔应甲以御史大夫的阶位巡抚陕西。
赴任之初,六十六岁才位列封疆的乔应甲,雄心勃勃的想在陕西任上积累政
治筹码。
上任伊始,乔应甲就对陕西官场进行了严搜括,清透支,儆官邪,绝贿赂等
整治吏治举动,只不过将整个陕西官场搞得是官不聊生。
由此得罪陕西官场,他乔应甲除了拥有一支护卫巡抚安全的巡抚标兵外,却
并无真正的巡抚属官。接着整个陕西官场都开始抱团,与他的巡抚衙门相对抗。
在各级官吏纯熟的阳奉阴违之下,乔应甲的巡抚衙门对陕西各处官府已然没
有任何掌控之力。
听完田尔耕的叙述,朱由校真是心若死灰。
这大明官员,竟然为了党争,为了争权夺利竟然逼民造反,鼓动兵士造反。
真是荒唐可笑之极。
若不是他收服田尔耕,极有可能,乔应甲便要被枉杀了。朱由校顿时意兴阑
珊,「如此说来,乔应甲当是一名清官、直吏、能臣?」
乔应甲这事,明面上看,是大明吏治昏聩,其实,乔应甲只是一个缩影,反
映的乃是明朝廷的腐败已然超乎想象。
而这些帝国蠹虫能够轻松成事,却也体会出这农税之残酷。
陕西行的是洪武爷定的一亩五升二合五勺(一亩一石二斗左右)的税赋。在
这个时代,一般上好的良田一亩大约能产一石五斗糙米。一石糙米值多少银子呢?
一般青黄不接之时,粮价会贵些。那时一石糙米大约能值一两多银子。而丰
收收粮之时,一石糙米最多也就能值五、六钱银子。
自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后,大明现在的税收是以收银为主。
秋粮上市开始征收秋税。那时可正是粮价最低之时。农民辛辛苦苦干一年,
所获最终却大多用来交税,残存的一点粮食也完全不够来年的口粮,这让农民如
何继续生存?更何况,现在还恰逢连续的灾年。大灾之下,粮食减产严重,农民
又上哪去弄银子来交税?
白水县应收的农税应是二、三钱银子,而白水县对农民所收的秋税大多已达
到了一亩六、七钱银子的地步,甚至有些农民还会被收到九钱银子左右。
也即是说,白水县向百姓征收五倍的税赋。但据查验,白水县送来的税银还
不足最低农税该交的一半。
其余的便入了陕西官员腰包。一个白色县便是如此,陕西又有多少个县,大
明又有多少个县?
朱由校不敢想象。
皇帝还是想不明白,「但这乔应甲与这魏忠贤一干人等又有何干?分明其为
这些害虫也曾摇旗呐喊。」
只听田尔耕道,「于陕西,魏公公的生祠遍地林立……」
「这个魏忠贤呀!」
正说了这话,外间通传,魏小花到了。
只见一个面色通红的妇人,脸上带着笑容,穿了东厂大档头官服走了进来。
见了皇帝,妇人跪下见礼,「臣魏小花参见皇上,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见魏小花这么正式,心里微微有些好笑,情绪缓和了些「免礼,平身。」
转头又对田尔耕说,「先前叙话,暂时搁置,切不可与他人道。」
「遵旨。」田尔耕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又把事儿压下来,只好答应。
实在是朱由校没有这个胆量,没有这个能力来整治大明官场。目前,那些陕
西本土的官儿,秦王,崔呈秀等,他都动不了。一动,东林党便又要上蹿下跳,
到时又是一地鸡毛,此事还得再缓缓。
正说话时,两人都也用余光打量魏小花,虽然只是数日,魏小花却是有些晒
黑,但是看着却愈发年轻,此刻脸上竟然还带着些烂漫情绪。
两人都是有些惊异,见到田尔耕这便要走,皇帝又吩咐道,「老田,小花,
抓紧白水县王二等动向情报,老田,你再去崔呈秀处、及陕西官场敲打一番,先
让其吐点血,朕也要做一场猴戏。」
田尔耕告退。
魏小花刚来,还不知何事。和要走的田尔耕打了招呼。
朱由校赐下座位,屏退众人。
朱由校一下瘫在椅子上,「花姐,朕不想干了。」
几日没见朱由校,魏小花还真有点想他了,看见他又要撂担子,赶紧询问。
朱由校便简要说了一通。
听了朱由校的抱怨,魏小花低头沉思。
朱由校居高临下看去,这样的魏小花居然有些迷人味道,心里泛起绮念。
口花花道,「好想有个人现在能抱抱我呀。」
令朱由校没想到的是,魏小花直接站起来,走到奏案旁,向着朱由校敞开了
怀抱。
见到魏小花敞开心扉,朱由校感动且震惊,起身将魏小花紧紧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