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们……不是清道夫么?”
“这是人心的暗,不是脏污。”沈幽的眼神更加疲倦,“这是杀不光也灭不
绝的,更不要说……清洗干净了。除非……人人都肯来做清道夫。”
叶春樱不愿意让略显丧气的话题继续下去,提高声音打断说:“那么,结论
就很微妙。陆南阳不可能具备如此强大的查证能力,沈幽都费了大半天功夫才从
老板的遗孀那里逼问出,饭店里的三个男人曾经参与过下药迷奸店里女客人的事,
这次女服务员险些被迷奸,必定也和他们三个有关。咱们不妨想一想,陆雪芊,
是怎么知道的?网络指控的那位匿名爆料人,只明确了狼味仙一个人而已。”
韩玉梁也意识到了棘手的地方,“春樱,你的意思是,陆雪芊这会儿正被另
一个人……或者另一个组织操纵着?”
叶春樱缓缓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陆
雪芊可以杀了这么多人,连个可靠的影像记录都不留下来。为什么陆雪芊每次动
手都能把只有一点小罪的人也杀得干干净净,刚好不牵连一个真正的无辜者。为
什么这么多凶杀案现场,都不会留下她的线索。为什么她能在新扈藏身这么久,
连雪廊的眼线都发现不了她的位置。”
她抚摸着胸口,平稳了一下急促的喘息,沉声说:“理由只可能有一个,陆
雪芊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在做游侠。她的背后有了支持者,只不过,咱们都不知道
那是谁,到底是个正义观比较极端的个体,还是纯粹利用陆雪芊的阴险组织。”
“我可以确定这不是黑街的传统势力所为,新扈其他地方……估计也没谁会
对陆雪芊下手。”沈幽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我想,这个剑术过人的侠女,已
经彻底走上歪路了。”
任清玉忐忑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跟着,很疑惑地小声说:“陆雪芊杀的这些
人……不都是有罪的么?为什么……这会是歪路?”
她指向屏幕上那些受害者的说明资料,很认真地问:“他们有的提供迷药,
有的负责下药,有的把女孩带去酒店淫辱,有的从旁拍摄,毁了她们今后的一生,
这样的人……不是罪犯么?”
“是。”叶春樱柔声说,“可是,这世上不是只有死刑这一种判决。”
“可是你们说的那些该管的人,他们不管啊!这些人……不是都没有被抓起
来过么?”任清玉的目光充满了困惑,“刑律不及,自然要有侠客以武犯禁。”
“没错。”叶春樱平静地望着她,“所以才有了各种清道夫,各种赏金猎人,
各种地下世界和所谓侠士行为模式相似的同路人。尽管大家很努力说服自己的做
法是正义的,但说到底,这是私刑,没有程序正义,全凭心证的私刑。”
“所以,大家是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游走。你心里的正义是什么样子,就会
把你引向什么方向。”她放慢语速,一字字说道,“清玉,你的正义,就是不论
小奸还是大恶,不论初犯还是累犯,不论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统统杀掉吗?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证,就一定是对的吗?”
沈幽点了点头,很遗憾地说:“酒店这个案件至少还没有遇到被冤枉的,我
认为……应该也有那个出面控制陆雪芊幕后主使的功劳。而幕后主使为什么忽然
亲自出手,我想,从上一起案件如今的舆论也能猜到大概。”
叶春樱操作了一下电脑,上一起凶杀案受害者曾经跌倒谷底的网络风评,竟
然在死掉了两位数的人后,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反转。
那个一直声称自己被集团霸凌导致严重抑郁症轻生自杀的女生,被敏锐的调
查记者用近似钓鱼的方式揪出了账号背后依然活着的人。
升学后的环境转变,因为相貌而存在感缺失引发的空虚,没有知心朋友,系
里的男生对她视而不见等等等等……许多个无稽的理由,交织成了一个铺垫数月
的谎言。
临死的遗言,社交媒体的关注链,作假的聊天截图打码时故意露出的破绽,
让铺天盖地的谴责,降临在他们学校。
这本来该是个只要确认无人身亡,就能不攻自破的谣言。
可倒霉的是,最近恰好有一个女生因为在外做兼职被下药迷奸拍摄影片,承
受不住跳楼自杀了。
被误以为她就是那个匿名新扈抑郁姑娘后,持续数天的网络暴力,在那个噩
梦一样的晚上,被陆雪芊的剑,终结于郊区的帐篷中。
那十二个只是去采集实验样本的死者,之后还背负了五天“咎由自取”、
“恶有恶报”的骂名。
“明白她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了吗?”叶春樱关掉页面,轻声说,“清玉,
大家都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很多委托堆积在事务所的服务器中,里面不少都是清
道夫该去做的事,而我没有交给你或者韩大哥,就是因为,还没有确切的真相。”
“而即使有真相。”她看向韩玉梁,露出了一丝微笑,“对于大多数恶行,
惩戒的目的是为了改过,生命……是很宝贵的。”
韩玉梁却看向了沈幽,缓缓道:“那么,陆雪芊,大家还期待她改过么?”
沈幽淡定地回答:“这要看她犯下这些错的时候,到底是什么状态。持剑杀
人,剑并不犯法。”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如果她是人而不是剑,那么,不管她的素质有多
优秀,雪廊也不会再考虑了。”
当当当,门被敲了几下,跟着,葛丁儿打开一条缝,探进了头,“那个……
不好意思可以打断一下吗?”
“怎么了?”许婷离门最近,立刻迎过去小声问。
“薛大夫接到区医院的电话,你们那个朋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