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都有很深的水,一般人根本折腾不动他们。”
“所以我当初的专题计划,本来就准备了两个方向。一个是曝光,一个是记录。”她用镜头对准经过的巷口,把几个靠墙抽烟,对着远处巡逻车怒目而视的纹身青年迅速抓拍进来,“如果傅督察能顺利解决这个溃烂的疮疤,我就用自己的镜头和键盘,记录下黑街最后的遗容。好告诫后来那些享受良好治安的住户,这里曾是什么糟烂样子。”
“另一个方向呢?”韩玉梁好奇问道,“你打算曝光什么?”
“如果傅戎那样的督察都无法把这里弄干净,我就把我能调查到的真相都曝光出来,让大家看看,就在华京周边的卫星城里,还存在着怎样无法无天的一块地方。”荆小安的口吻非常坚决,透着一股热血青年的味道,“这是身为记者的神圣使命。”
他放慢车速,问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打算从哪儿的真相开始调查了么?”
“洗头巷。”她拿出手机定位好,放在仪表台上指路,“我在事务所不说,是怕你女朋友不高兴我带你去那种地方。”
韩玉梁回想起了初遇“黑天使”成瘾者时候的场面,淡淡道:“你多虑了。我第一次去洗头巷,就是跟我女朋友一起。”
荆小安皱起眉,“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把正常女生洗脑成傻呼呼的古代女人?你有这么多个性伴侣,她不吵不闹就够离谱了,还带你去嫖妓?”
他才懒得解释那么多,讥诮道:“因为我性能力强,你这种雏儿不懂。”
他挺庆幸叶春樱这阵子不在事务所。
不然,荆小安万一当面对她说什么冒犯的话,那这委托不管有多大意义多少价值,他也不会再忍。
因为大劫难的影响,即使是在风气偏保守的东亚邦,色情业也已经在无数束缚下半遮半掩的合法化。最主要的理由是有研究员声称,过度压抑的欲望会导致怪物变异率提升。大重建之后顺利延续执行的主要原因,则是顽固的老年人数量大幅减少,也基本失去了对世界的影响力。
但和绝大多数行业一样,合法的路子,总不如犯法的来钱快。
黑街这种地方的红灯区,比起旧时代的花街柳巷好不到哪儿去,一样是个巨大的火坑。
只不过,在全马力开动的消费主义宣传机器影响下,逼良为娼的主力,已经从流氓地痞手上的鞭子,变成了琳琅满目诱人商品的价格标签。
韩玉梁对洗头巷的大部分女人,都同情不起来。
她们唯一值得夸奖的地方,大概就是凭她们的数量,有效降低了黑街帮派用非正当手段掳人来卖的概率。
所以,在洗头巷消耗了一天时光,最后没得到任何有价值东西的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荆小安想要找的目标,是被限制人身自由,时刻身边有打手盯着,不卖淫就下场凄惨的可怜受害者。
那样的女人不能说完全没有。以前雪廊隔三差五会救几个,后来事务所偶尔也会接到情报去救几个。
这么救来救去,黑街被控制着的暗娼要么已经脱困,要么就被藏得连雪廊都找不到,荆小安一个外来的记者,凭什么找得着?
一天下来毫无收获,气得她上了车还在嘟囔:“一个个编故事都编得那么懒,不是爸爸重病就是妈妈绝症,好歹把屋里的奢侈品收一收啊!”
韩玉梁忍着笑开车,道:“不是也有诚实的么,告诉你就是觉得这样来钱快。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怪不得她们。”
荆小安拿出录音笔,删了几段侮辱智商的“故事”,皱眉说:“自甘堕落,还好意思理直气壮?有手有脚干什么不行?尊严和身体都拿来当商品,那还有什么不能出卖?”
“没人买的东西不能卖。”他故意抬杠道,“你不如想想,为什么现在女人比男人多出那么多,这行当还能做得红红火火。”
“我不是来做色情业专题的。”她瞪着车窗外衣着暴露在路边招揽嫖客的一个个妖娆女郎,“黄赌毒是不法分子最主要的业务,黑街这边没有‘毒’,我只能从‘黄’和‘赌’入手。”
韩玉梁淡淡道:“你能看到的,都是合法的。博彩牌照的申请对一般人来说难如登天,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几顿饭局的事。能在黑街开到现在还没有被砸烂的赌场,要么你找不到,要么根本不怕任何人找。”
下民地那边本来倒是有适合她的素材,黄和赌全都是彻底的违法操作。但陆雪芊、韩玉梁他们大闹过,还被突击检查过,如今就算不说销声匿迹,也明面上不怎么敢露出存在感。
而且,那边荆小安早早就跟汪梅韵一起去过。
作为自由记者,贫穷是她见得最多,也最无力的一个问题。
从原始社会出现部落的巫师和酋长起,人类中就始终有一部分比另一部分更尊贵,掌握更多资源,更多话语权。
怀抱理想的人、挣扎求生的人不知多少次试图改变这一切,但最后,大都只是在欲望的洪流中被同化。
根植在基因中的自私,才是俯瞰世界的真正君王。少数能忤逆它的人,并不能将这伟大感染给全部同胞。当大家都向它俯首称臣,享受它赐予的愉悦权柄,世界就将回到另一个也许有微妙不同的循环。
破旧的汽车经过下民地的时候,收音机里恰好开始了广播电台的时局分析节目。一位自称大和平主义者的社会学家,严厉地谴责了最近七人议会准备将世联权限进一步扩张的计划。
电台里的专家在为世界的未来激辩,而荆小安放下车窗,在看路边穿着破旧工装裤满头大汗大口吃包子的男人,在看一手抓着一个小孩满脸写满疲倦的女人,在看那些比她的车还要破旧的楼栋,那犹如光鲜皮肤上大块疥疮的地方。
她很想说这是黑街的存在所导致的。
但她知道不是。
“你是故意绕路下民地的吧。”看到踏雪侦探社的招牌时,荆小安扭头盯着韩玉梁,“正常回来不该走那条道。”
“你记得倒挺熟。”
“去过一遍的地方,我就能记住路线。”她拿出手机,“你不用把我往那边诱导,我来这儿后最先调查的地方,就是那儿。我有充足的资料来证明,下民地是黑街帮派底层打手的重要来源。那里的犯罪率,也是整个南城区最高的。这其中有多少警署不作为的问题,我就不做判断了。”
“不止下民地。”韩玉梁回想着沈幽以前闲聊时候说过的事儿,借花献佛,“周边工区和农区的年轻人,也是黑街各大势力的重要补充。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知道。”
“知道?”
“知道。”她笑了笑,“你以为我是整天在书桌前闷头写稿子只靠搜索引擎写报道的吗?那些人加入黑帮的原因,就和洗头巷那些女人躺在床上等客人的原因一样,只有一个字,钱。”
韩玉梁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但没有开门,“那,你觉得傅戎能解决这个问题么?”
“不去做,就永远解决不了。黑街是城市免疫功能下降时期长出来的肿瘤,它吸收大量营养,危害整个机体的健康。而且,会像癌细胞一样扩散。这里只要还是现在的状况,肯来这里发展投资的,就不会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企业,那么,这里的年轻人就依然不会有钱,还是只能男的去当打手,女的去站街拉客,养活寄生在他们身上的怪物。”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荆小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