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学了一串清脆鸟鸣,长短交替,远远
送出。
不一会儿,一道灰影披着一身粘满 叶子的蓑衣,缓缓从灌木丛中爬出,掀起
斗笠,先往旁边吐了口痰,才哑声道:“任小猫,你找的人行不行?里头的点子
可都是扎手的主儿。”
任笑笑颇为得意道:“我男人要不行,那天下就没有行的了。”
那枯瘦男子连脸也蒙着,只露出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他打量一下叶飘零,
道:“ 如意楼的?”
叶飘零点头。
“有二十五么?”
叶飘零摇头。
“任小猫,”那男人皱眉道,“就算拳怕少壮,你找这个......也太小了点儿
吧?长得这么俊,真有时间练剑?”
任笑笑瞪眼道:“哎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本姑娘的眼光何时差过?我选
的男人你还不放心?”
“你他娘的才是废话,这不才是你第一个男人,我他娘知道你选男人是啥屌
毛水平?这是得罪人的活儿,你们砸锅,老子还要填命。要不是当初娶老婆你给
老子跑前跑后忙活,鬼才来帮你干这遭罪的鸡巴事儿。”
叶飘零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举起剑,在他眼前晃了晃,跟着,轻声道:
“莫要动。”
话音落下,剑光飞起。
平时,他从不愿在人前炫技。
杀人的剑,需要锐气。
耍那些花招,会让那些锐气不纯。
但为了任笑笑这些辛苦了几日的朋友,他愿意破例一次。
眨眼之间,剑光尽敛。
蓑衣男人先是愣了一下,跟着摸摸面颊,才发现蒙在上面的布,已破开了整
整齐齐左右四对裂缝,汗毛仿佛都少了几根,却连油皮也不曾擦破半点。
他双腿一抖,后退半步,干笑道:“任小猫的运气果然不错。好得很,好得
很。咱们这就去吧。先说好,人都是你们的,我们这帮不入流的小角色,没那本
事帮忙拦着,真有逃出来的,我们也就光看着,成不成?”
“成,不必你们动手。”
蓑 衣一甩,那干瘦身影已钻入枝叶之间,莫说此刻仅有微弱星月之光,就是
天明大亮,不凝神细找,也难以将那男人从林木中辨认出来。
叶飘零在后面跟着,心中隐隐暗叹。此人轻功并没多么出奇,只是步履稳健,
经验老到,不得不碰到旁边枝条时,会刻意等待山风吹过,将自己带出的响动混
入其中。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一处荒弃山村附近,看那些断壁残垣,像是前朝末年就
已被毁,尘泥所封,满是百姓兴亡之苦。
“他们在那些废屋之中?”叶飘零握紧长剑,轻声问道。
“不全在。还有几个,在那边土坡旧窑洞里。”领路男人压低声音,极小心
道,“土夫子在那边偷偷打了个洞,你们要是拿不准,就让任小猫去撒些迷药,
运气好直接放倒,就成了咱板子上的肉,要杀要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必。”叶飘零张望一眼,皱眉道,“哪个窑洞?”
“左手边第一个,最破落那个。这帮人做事小心得很,不像是没来头的小毛
贼。你可别托大,该叫帮手就去叫。”那男人调整了一下身形,彻底变成了一大
片落叶,“反正要有人逃了,别指望老子动手打架。”
叶飘零没再多言,拍一下任笑笑的肩,提气一纵,远远掠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掩饰行迹。
从坡上落下,脚踏实地之后,他便大步流星,身体前倾,肩背绷紧,像一张
蓄满的弓,向着那片荒村走去。
七零八落的骨骸之中,忽然冒出数条吐信花蛇。
他横剑一扫,足下不曾有半分停滞,身影掠过,几颗蛇头才 啪嗒 啪嗒掉在地
上。
无头蛇身犹在扭动,一身肃杀的剑客,已到了有呼吸之声的断壁 之外。
叶飘零站定,闭目一听,剑交反手,无声无息刺入到那道薄墙之中。
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剑锋一送,猛地一转,喀喇喇几块碎土落地,另一边的痛哼,迅速安静下来。
他将剑一抽,捏住衣袖擦掉染血泥污,双眼寒光闪动,忽然腾身而起,右足
一点,踢在断墙,如一只展翅夜枭,飞快掠过残破屋脊。
人未落,寒光起,月明星稀,赤血黄泥。
两个刚醒转的黝黑汉子双手捂着喉头血洞,想要开口示警,却已发不出声,
只能暴突双目瞪着叶飘零头也未回的背影,抽搐着倒下,裤裆散发出一阵污秽的
恶臭。
任笑笑猫腰跟进,爬过去拽了拽叶飘零裤脚,仰头小声道:“不是说好留活
口的么?”
叶飘零将剑上的血在她肩头一擦,道:“窑洞里留一个最弱的。”
话音未落,窑洞土坡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鸟鸣,如哑了嗓子的老鸹。
他剑眉一锁,毫不犹豫全力施为,身形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窜出数丈。
任笑笑探头张望一眼,知道自己跟上也是拖后腿,不如带上羊皮手套,溜去
那两具尸体身边,寻摸夜草横财去了。
那声鸟鸣一起,窑洞里便亮起了一道碧绿色的诡异火光。
叶飘零刚刚踏到洞口,就闻到一股腥风扑面,急忙闭气后纵。
旋即,一只红嘴巨鸦凌空扑下,一条手腕粗的红蟒从洞中张大嘴巴窜出,一
道腥臭毒液喷射而来。
叶飘零的剑,却电光般往自己身侧下方一兜,画出一个看似莫名的冷弧。
“吱——!”
一声尖细惨叫,不知何时悄悄绕到侧面想要咬脚的一只鼠鼬被斜斜劈成两半,
五脏六腑泼洒开来。
叶飘零出剑同时扯脱上衣,挡掉喷来的毒液,侧头躲开巨鸦扑击,屈膝一蹬,
身影倒纵,落在数尺 之外。
嘶——!
红蟒扑击。
呱呀——!
巨鸦飞掠。
噌!
剑光一兜,迎击。
嗤嗤嗤。
几声轻响,数道乌光从窑洞中飞出。
叶飘零赤膊一窜,不退反进,从暗器缝隙之间堪堪擦过。
又是一声惨叫,扁毛畜生分作两片,血雾迸破,洒在红蟒头上,旋即,锋利
长剑贯入蛇目,一脚飞来,将蟒躯踢起,打横摔向洞口,让准备强行冲出的几人
不得不原地一顿。
这一顿,便有一半人,连生命都跟着停止。
猩红飙飞,连惨碧色的灯火都被遮掩。
刷!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断裂的脖颈喷出大片热血,将里面吹来的毒尘尽数泼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