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想着师姐的美好,彭怜一直坐到将近亥时,这才离开道观,继续去后山
学艺。
十余日相处下来,两人早已默契十足,多数时候都是彭怜先到,偶尔师祖先
到,却也并不责怪他迟到。
师祖道学渊深,往往只言片语,便能让他多年困惑茅塞顿开,这种美好感觉,
让彭怜沉湎其中不可自拔,在今日与师姐欢愉之前,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爽快
的感受了。
正如师祖所言,如果换 一个人来,怕是没几日,他就要被气死了,大概只有
彭怜这样通读道藏牢记于心且有所得的人,才能受他指点迷津便高歌猛进,换了
别人,怕是根本没有如此微言大义般的效果。
彭怜快步如飞,道法精进,平日修炼也进步神速,他这几日下山担水,已经
不再流汗,虽然仍是略有疲惫,却状态极好,与之前动辄大汗淋漓根本不可同日
而语。
师祖显然已到了多时,地上摆着数块圆润白石,几件前几日彭怜带来的物品
也摆在地中,彭怜到时,师祖正在一块白石上画着什么。
「来了。」师祖头也不抬,写画极为专注。
「这是......」彭怜看着断崖上的奇怪摆设,很是奇怪。
断崖本来杂草盈盈,几日来被他拔了大半,但仍有些在崖边的野草没有去除,
地面更是崎岖不平,然而此时,地面上却铺满黑色细土,杂草也清得一干二净,
浑然不似昨夜模样。
「这是我布下的焚心净念转魂阵,」师祖画完手中石块,轻轻在脚下摆好嵌
入黑土,这才问道:「教你背下的口诀,可都记熟了?」
「记熟了!」彭怜赶忙回答。
「那好,子时将至,今夜我便将这身道门修为传授与你,免得我身解道消,
枉费了这一生修行所得......」
彭怜心中感动,多日相处下来,心中更多了一份不舍,「师祖,您......」
「不必多言!生死倏忽,沧海桑田,不能尸解证道,我便将这一生所得流传
于你,盼你继续苦练修行,他日得证大道,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男子一挥袍
袖,端坐法阵中心,勾指结成「者」字手印,口中咛哦不停,为阵法发动准备。
天边一缕黑云远远飘来,一道阴影投在断崖之上,随着师祖咛唱,越来越多
的乌云飘动过来,将漫天星光彻底遮蔽。
彭怜仰望星空,天地晦暗,今夜正是朔日,没有皎白月光,乌云蔽空,彭怜
带来的提灯,便更显明亮。
天上乌云扰动,法阵八方位置八根白烛骤然亮起,光辉璀璨,放出雪样光华。
彭怜从来没想过蜡烛竟能这般明亮,尤其此刻法阵 之外明明风声大作,法阵
之内八根白烛却安静燃烧,仿佛风根本吹不进来一般。
他伸手出去,阵阵山风疾掠而过,就连手掌都被吹得飘忽不定,缩手回来,
那风便丝毫不见了。
他早听师父说起,道法高深的 修道之人,可用阵法疏导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却不知道师祖竟然就有此本领。
师祖仰首望天,指尖掐算不住,良久之后,轻声吁了口气,说道:「子时将
近,孩子,准备吧!」
彭怜知道关键时刻到来,想到师祖就要身死道消,不禁悲从中来,他跌坐法
阵中心,手拈法诀,悲声道:「师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痴人!天地生人,盈虚有数,岂是人力可违?」男子一振袍袖,身前两块
木牌凭空飞起,在两人之间盘旋飞舞,轮转不休,仿佛自有生命。
「我辈 修道之人,自然要顺应天意,正所谓道法自然,不可妄动心思,逆天
行事,你可记得?」
「弟子记得!」彭怜慨然应允,他暗自发誓,要好好继承师祖道统,将他一
身本领 传承开去,才不负这番恩遇。
「子时已近,按我所授,开始诵咒!」无名师祖一声轻喝,双目闭紧,开始
朗诵无名经文。
「天地阴阳法,道转乾坤路。昭昭如天日,昏昏如来处。凡间多生人,化外
无门户。大风凭云起,接引入新途......」
彭怜闭目默念师祖所传咒语,丝毫不为眼前景象所动,耳中师祖咛唱声音渐
渐消失,神游物外,丝毫不觉身边变化,却是八道烛火无风而起,齐齐倾斜指向
身在法阵正中的少年。
「 修道三千岁,月盈月亦亏。原来非凡子,究竟何俗类。不识辩中机,不解
其中味。有心待明朝,不耐岁月催......」
天上惊雷阵阵,一道雷光闪过,一声巨雷轰然炸响,万物扰动,林木沙沙作
响,仿佛天地间有人怒吼咆哮,只是声波浩荡,却被法阵完全隔绝,彭怜充耳不
闻,只是默默诵咒不停,不知身外天地已然风云变色。
「万物生厚土, 顽石接天馈。四柱接草木,两仪蔽门扉。来世愿有涯,此生
恨无为。我挥袍袖去,大道从此微......」
两人之间的两块桃木牌旋转不休,速度更加迅捷,随着男子咛哦渐快,已然
分不清到底是两块木牌还是一块木牌。
「盈虚不可言,薪尽火难传。道法参天地,造化皆自然。我法是谁法,我言
是谁言?万法随我心,岂由他人传?」
一道雪白天光破开云层,天幕仿佛撕开一道裂隙,又仿佛沉睡万年的巨人睁
开朦胧睡眼扫视凡间。
男子身边杂物无声浮起,皆是连日来彭怜带来之物,有衣服,有鞋子,有碗
筷,亦有笔纸。
诸物无声汇聚于男子头上,遮蔽天光,让他不受照耀。
一声惊雷过后,天地变色,暴雨倾盆而至。
法阵之中,两人仿佛被一把无形巨伞遮住,雨水竟然难以落下,在两人头顶
汇聚成片水幕瓢泼而下,将二人彻底笼罩其中。
男子手决不停掐动,八根白烛近前石块不停抖动,忽然之间,一块巨石突兀
飞起,与另一颗白石瞬间互换位置,随后,白石扰动更加频繁,有的轮转更替,
有的互换位置,呼啸声中,烛光越来越亮,照得水幕之中恍如白昼。
彭怜无声诵咒已然入定,对周遭事物自是浑然不觉。
男子满意点头,双手食中二指并拢掐成法诀,身体忽然前移,双手中指顶在
彭怜太阳穴上,随后一道温热元阳透指而出,侵入少年脑中。
那飞舞在两人之间的木牌已然紧紧并拢悬于空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彼此
侵蚀、融合,两块木牌上各有一行细微小字,若此刻彭怜睁开眼睛细看,便可知
那其中一个上面写的,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木牌渐渐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