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下没什么人,只能自己练发球。倒是李阙如被他爹打发去夏威夷之前,跟我
搞过两局。这逼很喜欢莎拉波娃,他甚至能抖着一身肥肉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叫
声。除了夸他天赋异禀,你还能说点什么喔。老贺想让儿子减肥,可老贺自己就
不减肥,李阙如能在跑步时溜到网球场上已算难能可贵。所以八月初的一个傍晚,
当汗流浃背的李阙如打开深绿色的防盗门,现身眼前时,我真的是大吃一惊。那
天受师父嘱托,我给老贺捎了两本台版书,大热天的,平常她都在家,也就没提
前联系。谁知「噔噔噔」地上了楼,敲了半天门,没回应。我只好给老贺打了个
电话。摩托罗拉的经典铃声在屋里隐隐响起,偏偏没人接。好在很快室内响起一
串沉重的脚步声,我也没多想,谁知来开门的是只身穿着个大裤衩的李阙如。他
比想象中的要白,要胖。我不由自主地「靠」了一声。他也「靠」,边「靠」边
喘,边把那身肥油滴得到处都是。我问干啥喔,这一身汗。
「跑步啊。」如他所说,客厅拐角摆着一台跑步机,应该是新买的吧。
「够勤奋的啊。」
「那是。」他戴上耳机,很快又摘了下来。
「贺老师喔?你妈喔?」
「洗澡啊。」他指了指卫生间。
我这才听到水声。我问他啥时候回来了,或许这才是我见到他时惊讶的原因
吧。
「早上五点多。」李阙如总算笑笑,然后「靠」了一声。他走向跑步机,却
只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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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老艺术家赵xx现年六十来岁,光头,圆脸,个子不高,忽略掉圆润鼓起
的 啤酒肚的话,身材还算匀称;他眉毛很长,一路耷拉到眼睑,几乎跟徐良一样,
通体纯白;而嘴很小,有事没事总喜欢神经质地撅着,老实说,挺像《西游记》
里的某位土地公。此形象与印象中某报纸上的照片似乎并不相同,不知是铅印画
太过模糊,还是我的 记忆出了岔子,又抑或瞬间定格这种东西压根就靠不住喔?
衣着嘛,大白衬衫,卡其色帆布马甲,蓝牛仔裤,白网球鞋,外加一顶欲遮掩其
光头真相的浅色贝雷帽。说白了就一副黑泽明的打扮,似是在向世人宣称:我是
导演,我说的算。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隔几分钟,他都要喊一声停,随后挺起
啤酒肚,踱至演员跟前,毫不留情地指出他们的谬误,整个过程中至少保持一只
手背在身后。赵老师嗓门很大,但口音略重,说起话来口腔里还泛着唾沫,自带
一种滋滋的电流声,以至于不时需要母亲在一旁实时翻译。此情此景令氛围紧绷
而又愉悦,老头的面色也在浑然不觉的大嗓门里越发红润起来。
他们排的是新剧,《再说花为媒》。按赵老师的提议,给改成了现代戏。时
间放在八 十年代中期,讲述一个改革开放大浪潮下,受过 教育的女性 归乡后,自
由恋爱,反抗包办婚姻的故事。戏剧结构基本不变,简单的台词改编和时代背景
置换以及人物性格的重新设定之后,无论从表面还是内核上来讲,都俨然是一个
新作品了。母亲说剧本二稿出自赵xx之手,老头确实有一套。
扮演张五可的还是青霞,梳了俩大麻花辫,戴着个粉嘟嘟的发卡,上身是件
的确良花衬衣,下身蹬着条银灰色健美裤。可爱是可爱,但恐怕有点自带喜剧效
果——我是没慾住,被霞姐剜了好几眼。张凤棠演阮妈, 深蓝色布褂子,咖啡色
料子裤,绣花鞋外露着一大截脚踝,时不时要从兜里掏出个老烟斗嘬上一口。贾
俊卿是个暴发户二代,政府机构办事员;贾俊英有点惨,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带着
小孩的卖鱼鳏夫。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人物设定挺绝的,戏剧张力一下就出来了。
赵老师说正式演出时道具一定要跟上,非真鱼不用。「那敢情好,天天有鱼汤喝
了。」张凤棠说。于是大伙都笑了起来。
我是八月初回的平海,母亲打电话让我回来住几天,我说你不让我实习喔,
她说爱回来不回来。当然,如你所知,我灰溜溜的滚了回来,屁颠屁颠的。
为那个第五届中国曲艺节,母亲在外面奔波了将近半个月,也就七月下旬奶
奶过生日时她回来待了两天。我问累不累,她切了声,说累啥,就当旅游度假了。
也确实,像杭州、南京、昆明,都是国内少数拿得出手的旅游城市,可谓各具特
色。母亲从云南给我捎了点礼物,一枚剑川石雕,以及俩葫芦丝。石雕嘛,是头
杏黄色的卧狮,掌心大小,憨态可掬。我问这是不是翡翠玛瑙什么的,她说想得
美。至于葫芦丝,这玩意儿真是哪都有,从火车站到校门口一天到晚吹个不停,
没必要从云南买。听我这么说,母亲似是不大高兴,说不要就还给她。直到我凑
过去瞄了几眼,说还不如给我捎个大火腿喔,她才攘我一把,笑着叹了口气。嘴
上说度假旅游,母亲明显瘦了些,走穴毕竟是走穴啊。
当晚母亲煲了锅鸡枞排骨汤,煎了几片大火腿,又蒸了两笼鸡蛋韭菜包子。
我吃得不亦乐乎,连一旁的奶奶都看不下去,说我真是饿死鬼托生。央视在播一
个旅游纪录片,讲阿比斯库、北极光啥的,顺带着提到了我国的漠河镇。母亲说
北极村她知道, 夏天也能看到极光,上学那会儿就琢磨着去耍耍,一直没能成行,
常温二十来度,避暑胜地啊。说这话时,她轻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 啤酒的缘
故,脸上隐隐透着抹晕红。
「那好啊,」我说:「得空一起去耍呗」
「那可行。」母亲笑笑,站起来,扭身进了厨房。
在奶奶要求下,我换了几个台,《超级女声》频频刷屏,搞得人直哆嗦,所
幸她老也不爱看。省台法制频道在放一个专题片,捣毁黑社会犯罪团伙啥的。一
路摇晃的跟拍长镜头,忽明忽暗,逼仄辗转, 画面总算停下来时,「咚」地一声
巨响,刺目的光亮涌来,数名警察鱼贯而入,镜头都跟着抖了起来,十几声 不同
口音的「不许动」、「趴下」之类的叫嚷后, 画面徐徐前进,在简陋的房间里环
视一周,最终落在一个沮丧的大白胖子身上。这位身着大红内裤的老兄冲镜头惊
讶地睁大眼,很快又垂下了脑袋。有平阳话问他是不是谁谁谁,他说是,又问他
知不知道自己犯啥事了,他想了想,说不知道。平阳话让他再想想,他猛然抬起
头,冲着镜头抖了抖奶子:「真的不知道撒!」可能是湖南话,大金链子下的纹
身鲜活得要飞起来,具体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