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如果我们注定永诀于此,这个你拿着,
答应我一定不要难过,以后你见到它就好像见到燕儿一样,好吗?」
燕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我,正是那日我和她在南街女红店所购的那块
北燕形状的玉佩。
「夫君,沙鸥那一块燕儿会随身佩带,不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带着,看到它
燕儿就会想到你......我们......我们都答应彼此......一定要过得开心幸福,好像彼
此依然在一起一样好吗?」她极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悲凉,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
件寻常的事情,亦或是一个妻子正要出门去给夫君买菜前的日常话别。但我知道,
眼前的燕儿同我一样,早已是心碎欲裂。
语毕,她轻轻松开了我的手,向那群凶神恶煞的蛮兵走去。「我跟你们去见
驺力,但是你们不要伤害我夫君,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死于你们面前,看你们拿
什么和驺力交待。你们明白了吗?」
几个蛮兵交头接语了一阵,最后那个兵头点头同意。两位蛮兵走上前一边一
个架走了燕儿。
离别之前,燕儿回头冲我故作轻松地释然一笑,虽然她极力掩饰,我依然看
出了她眼中的那一丝诀别之意:这傻 丫头压根就不会给驺力机会见面让他得逞,
她只是想要救我先行脱险,之后再找机会自尽。
「燕儿!我顿悟之下撕心裂肺般地发出一声嘶吼,猛得向前冲去想要夺回她
来。」
「你们别伤害他!」恍惚之间,只听到燕儿焦急地冲那几个蛮兵大喊了一声。
随后我脑后被一个蛮兵的刀把重重地敲了一下,顿时昏了过去。
........................
我 做了一个梦。
夜色如水,一条大江沉静蜿蜒向前流淌。江岸边的群山草木茂盛葱茏,绵延
起伏一直延伸到靛蓝色的夜空尽头。一片迷蒙之中,天上孤悬着的半个月亮泻下
微弱的银光照亮了江面上静静行驶的几艘汉式大楼船。
忽然,静谧氤氲在江上的薄雾被断断续续的嘶喊搅散了。一个年轻男孩从远
处慌不择路地奔来,一边在岸边追逐着江中越走越远的船队,一边挥手冲船队焦
急地大声喊着:「韩燕儿,燕儿!」
江水滚滚而去,连带着那几艘楼船也飘得越来越远。淡淡的雾气中,其中一
艘楼船上的一个船舱打开了门,一个窈窕高挑的女孩急匆匆奔出了船舱。隔着很
远, 夜色中女孩的相貌模糊不清,但是男孩知道她明亮的双眸正急切地望向自己。
此时天气已是深秋,空气里有些微微的凉意。女孩就这么婷婷玉立地矗立在船尾
甲板上,一袭红色曲裾包裹着她婀娜的身子,诱人的风姿里透着勃勃英气。她的
身子半探出船舷,紧紧盯着岸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她的香肩先是轻轻抽
动,然后逐渐剧烈颤动起来。远远地,男孩看不清女孩是不在哭,可是自己先忍
不住淌出泪来。
慢慢地,船队越走越远,那抹红色也终于消失在远方。男孩默默停下,注视
着船队远去的方向。只见船队消失的东方地平线中,一丝朝阳的微曦喷薄而出。
梦醒了,我发现自己孤独地躺在岸边的码头上。燕儿与蛮兵都已不见踪影。
东方已然既白......
第十一章 万水千山远路迷
愁看残红乱舞 忆花底初度逢
难禁垂头泪涌 此际幸月朦胧
愁绪如何自控 悲哀都一样同
情意如能互通 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绪 今宵请你多珍重
那日重见 只恐相见亦匆匆
怀里情人在怨 相爱偏不能容
情人无言地哭 心怎不隐隐痛
----谭嘉仪 《今宵多珍重》 粤语版
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
闽越国废都东冶城故东海游击将军府
我独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边听着窗外阵阵的海浪声透过窗棂传进屋里,
一边看着一轮红日从地平线里钻出然后一直升到屋后那颗榕树的树梢......又一个
不眠之夜过去了。
我掀开床边大红色的罗帐,顶着熬红的双眼起身洗漱。自那场剧变发生以来,
我已经培养出了一套新的生活模式。通常起床洗漱之后我会自己去厨房里找些还
能吃的食物煮熟之后囫囵吞枣地吃下去,算是交待了这一天的三餐。之后我会挑
出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勉强打扮得像往日为官时一样整洁体面。做
这一切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最后推开那两扇有些倾斜的大门去街上和汉军驻地
遛达一圈,打听一下有无北方来的新消息。如果没有最后这件事,那我时常也会
在床上躺一整天,因为那样能饿得慢一点。
家中依然处处显示出之前我大婚之日的喜气洋洋: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双飞燕
窗花,门上是红色的双喜,洗脸用的铜盆上也都还带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的阳刻字样。我极力不主动去想妻子燕儿的容颜,虽然往往毫无作用。因为这个
房间、甚至这大宅子里的每个角落都会让我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变故发生之前,
每天早上我起床推开门,会看到厨房里忠伯和她忙碌准备早餐的身影,老李则往
往是在门口「咣咣」地劈着柴火。而今我推开门,这个大屋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燕儿,分别时我们曾约定......一定要过得开心幸福,好像依然在一起一样
......只是......望着这满屋的孤独寂寥,我又如何能当做没事发生?」
我麻木地洗了脸。闽越国没了,我们这些旧日的官员的俸禄也早就停止发放。
残存的几件象征着过往身份的常服和官服都不能穿了,我只能胡乱挑选了一件袍
子套上,现在想来这袍子还是婚后一日燕儿和我在南街闲逛时买下的。我走进厨
房,角落里的米缸今天已经的的确确见底了。我轻叹一口气,跳过吃饭这个环节
径直出了门。
对于我个人和这东冶城,刚刚过去的那场由余善发起的叛乱就像一个恶梦。
据后来从前方战场逃回来的人说,在闽越军全线崩溃之前,驺力曾经率领麾下的
南蛮军在豫章郡的武林接连击败汉军,甚至斩杀了数名汉军校尉。志得意满之时,
他的父亲东越王余善却在一个夜里死于后方大营中爆发的一场叛乱。以越鳐王居
股为首的数名其他驺氏王室子弟,团结军中厌战的将官和兵士联合汉军密谋刺杀
了余善。失去后方的驺力军很快在汉军的攻击之下土崩瓦解,驺力自己也被汉军
斩杀于乱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