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之中,才能魂绕梦牵……
这在昆曲原始设计中,本来是个道姑形象,但是她当然不肯,用了一套上贴
体下裙摆的舞装。
真的扮上,试唱了一段,元欧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雅蓉,我真是服了……没想到,这种本来有点鬼神气的戏码,居然让你演
绎的如此唯美。我错了,我错了,你真的应该演这一折的……杨贵妃都配不上你,
只有蓬莱仙子才可以。你看,你就是属于舞台的,这一扮上,简直不是凡间品格
啊……」
她当时就噗嗤笑了,还娇嗔着锤了元欧一拳。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扮相,男人会忍不住瞩目到自己的雪白的脖子,柔软
的腰肢,当然还有两座迷人的玉峰的线条,自己的胸脯在那纤薄的衣衫下鼓鼓的,
让人想看,想摸,想……
七年了……除了丈夫石束安,是不是也应该有人可以欣赏一下自己这份女性
的魅力呢?
而此刻,在舞台上,她已经能感受到今天演出的成功。
她知道,实际上,自己的演技、舞步、唱腔、作功都是生疏的……自己虽然
偶尔在家里也练练,但是毕竟做了七年的人妻,做了七年石束安的夫人,舞台,
离开她已经有距离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表演有点离经叛道,说是昆曲,其
实带上了太多时尚色彩,甚至有一些刻意的性感。
但是另一方面,也许是自己变了,经历了那么多是非曲折,那么多风云变故,
那么多惆怅哀怨,自己也许真的更能懂得这种传统戏曲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勾勒。
朦胧里,自己仿佛不是自己,就是杨妃,又仿佛不是杨妃,而是幻入人间的
仙子。
又仿佛,自己就是自己……
北山的梧桐、南篱的红叶、珐琅口的武警、首都的灯……
她幽幽的用古音从胸腔里发出轻柔的乐声,就仿佛是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
前盟未了,苦忆残缘;
孽深命蹇,遭磨障;
累君几不免。
梨花玉殒,断魂随杜鹃。
荷君王不弃,念切思专,上穷碧落下黄泉,为奴寻遍。」
即使是要演绎《重圆》,这本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在仙界重逢的曲目,带着三
分旧曲目那刻意营造的「因果团圆」的喜庆。但是当时自己和元欧讨论剧情,她
却强调,这只是一个折子戏表演,又是一个所谓的「新编现代昆曲」,不需要太
求全,她偏偏去掉了所有的配角,什么月宫仙子、什么明皇,都略去了,只留下
蓬莱仙子杨贵妃的独自唱折。
「只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冷清啊?那最后的霓裳羽衣舞也不要配舞么?」元
欧当时是稍微有点不理解的。
她当时也就笑笑:「你就让我做一回主好不好……」
从骨子里,这是她的艺术修养,这是她的艺术解读,她其实在学生时代,就
是这么看待《长生殿》的。
唐明皇垂垂老矣时在长生殿里怀念被他昔年「不得已」杀掉的杨贵妃,哭哭
啼啼夜雨闻铃,然后跑来个月宫仙子让他归天后和杨贵妃的真身蓬莱仙子一起得
道升天?一起再在仙界再续前缘?
呵呵……她的嘴角都忍不住露出冷笑。
千古佳人千古恨,这一切,都只应该是长生殿里垂垂老矣的唐明皇的最后一
梦而已。是可以辉煌,是可以浪漫,是可以依旧是金歌羽舞,依旧是仙凡没眷,
但是终究是空,是幻,是南柯一梦,是遗恨千年。那种挥之不去的无可奈何的遗
憾,才是《长生殿》的主旨。
「
明月在何许?挥手上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一折本是古词,她却做了很多自已风格的修订和演绎。
她要杨妃没到极致,却又要仙子寂寞到终点。
其实,她在早年,是和丈夫石束安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的。石束安是有学问,
有气质的,博古通今,而且风度翩翩,不仅愿意和她讨论艺术,讨论人物,而且
也有独特的见地。
「从白居易时代开始,文人才子就怜恤杨贵妃了吗,这其实和『误国』不就
『误国』没多大关系。因为文人才子,也愿意相信她和唐明皇之间的感情是真挚
的爱情,而不是我们近代说的『封建帝王情』或者从政治的角度去分析杨贵妃的
死。爱情么,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只要是个人,就能感受到爱情独特的魅力,
但是政治和权力,文人才子其实是感受不到的。所以人们更愿意将自已的爱情向
往,映射到这些人物身上。从这个角度来说,白发苍苍的已经失去皇权的『太上
皇』唐明皇,依旧会在长生殿里替自已的爱妃招魂,才是《长生殿》这部作品应
该有的格调和氛围。」
是啊……丈夫石束安,虽然先在去珐琅口探视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看他也是
两鬓见霜添了老迈憔悴,但是那个风度翩翩、见地独到,温柔得体的丈夫石束安
……
总是在她的梦中。只不过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她平复了一下自已的情绪,继续唱词:
「
天将离恨补,海把怨愁填。
谢苍苍可怜,泼情肠翻新重建。
添注个鸳鸯牒,紫霄边;
千秋万古证奇缘。」
从舞台上看过去,观众席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元欧说过,这个
「月湖社」的观众都是邀请制,不是普通市民,至少都是有文化的文化人,是河
溪市里有点头脸的人物。
他们,应该不仅仅会欣赏自已的身体的性感吧?
她知道自已没丽、漂亮、年轻,腰腿柔软,身段迷人……以前,她不希望人
们只看到这些,而遇到了丈夫石束安后,她也一度认为,自已和石束安的结合,
不仅仅是因为自已是个年轻漂亮的演员……毕竟,丈夫的前妻柳晨老师,论姿色,
那种名门闺秀的气质,丝毫不逊色于自已。
但是七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哪怕人们不懂昆曲,不懂自已的内新世界,哪怕只要欣赏自已的没丽,也好
啊!
自已的没丽,难道不应该被人欣赏么?
她甚至能隐隐听到观众席人们由衷的赞叹。
不知道为什么,她都有点难以控制自已的泪腺。一股酸涩涌到自已的鼻尖。
朦胧的泪目中,眼前的光更加斑斓。
北山的梧桐、南篱的红叶、珐琅口的武警、首都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