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样晴朗,甚至连天上的云彩少了很多。站在没了顶棚的驾驶台子上放眼望去,所有方向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黄色浊流不断奔涌着,令人产生一种超现实的感触,甚至要忘记灾难、忘记无数不久之前还活生生的人葬身于波涛之下,一心只被大自然的宏伟所折服。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心大。严盛这幺想着收回视线,看看在货仓那边逗猫的女儿和其他人。
至少他在乎的人现在都在这条水泥船上了。
反观“多出来”的那个,胡子同志正在靠近漂浮物小岛的那一侧船头站着,努力用竹竿和绳子打捞可能有用的东西。大概是为了不去想那些在他面前被海浪吞没的同村邻人吧……他拼命地在阳光下消耗着体力,浅色的保安制服背后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
严盛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低下头去拧紧了最后一个螺丝。
电台的天线和太阳能电板都固定在了船舱顶上,他收拾了东西就从平台边缘直接跳了下去——直通尾舱的那块活板还卡得死死的呢。
“严姐,这东西有用幺?”胡子用竹竿把两个泡沫箱子拨拉到船边,拎起来倒空了里面的水:“空的,大概是哪个鱼贩家冲出来的。”这种大个头的泡沫箱子在菜市场可常见了,经常有人捡回家种菜养花。
“这个好啊,可以装东西、盛水,也可以拿来种东西。”前舱窗户的窟窿里传出严晓娟的回应。
“好嘞,那我要再看到了给你多捞几个!”
和他没多远的距离,柴崇铭正把一块木板从水里捞上来,货仓和船舱顶上都被他们用来晾木头了。
回到船舱里,严晓娟正站在电台的边上。
“阿盛,电台能用了?”
“恩,这比手机和收音机好用多了。”他拖过条凳坐着调了一会——果然收不到任何信号,不论官方还是私人的。“我调好了,如果收到讯息它自己会响。”
严晓娟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说什幺。
“我刚把上午清理出来的东西归置好了,锅碗瓢盆暂时用不上,衣服都放在了小房间的衣柜里,被褥我拿出来了放在床垫上暂时没打开,怕受潮,你们晚上睡觉再用。吃的我收在船尾的机器边上,阿铭帮我搬了个矮柜子进去。还有几个纸箱子……”她把自己小半天的成就一一说了,又叹口气:“也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靠岸、救援才能到。”
她的脑中其实还是乱的。
“我们只能尽量确保自己活着、并且尽量活得更久一点,活着总能等到救援。”和无数已经葬身波涛的人比起来,他们已经太幸运。
严晓娟低下头,一只细瘦的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微微发抖。
严盛什幺都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
甲板上依稀传来小女孩的笑声,无忧无虑的。也只有什幺都不懂的小孩子才能在这种毁灭性灾难之后还能放下心来吧?
“我该出去帮胡子他们了,不能光让他们做苦力啊。”直到再也忍受不了寂静,严盛撑着膝盖站起来。
“恩……啊,阿盛你把萌萌叫进来,小心捞东西的时候碰伤她。”严晓娟稍稍平复了情绪。
“好。”
六岁的女儿很是听话,严盛才叫了一声她就跑进了船舱里——还抱着猫。
严盛哄她坐在电台边上,看什幺时候能收到广播或者其他幸存者的消息,小女孩觉得自己被委任了特别了不起的工作,认真点头。
“小姑婆,猫猫饿了。”
“是吗?那我们来给它找东西吃吧。”
“恩……小姑婆,猫猫叫什幺名字呀?”
“我都叫它煤老板。”
小女孩咯咯地笑了:“是因为它的颜色吗?”
“是呀,老板是只玳瑁猫……”
听着一大一小两个女性的对话,严盛走出门去。
船舱外明显要比里面凉快不少,水面上的风带走体表温度,严盛甚至觉得有点冷。他往船头那边走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正在合力搬一块圆形的木板,看上去是个吃酒席用的台面。
“这个能用来铺地板吧?”胡子看到严盛,随手拍了拍板子。
“太薄了,一不小心就能踩个洞出来。”严盛摇了摇头。
“那就做墙壁,挡风!”他们把圆台面抬到货仓里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放下,下面已经被丢了不少他们捞上来的东西,严盛甚至看到个底下露出个汽车保险杠,也不知道他们捞上来想干什幺用。
“阿铭,你休息一下换我来。”严盛伸手去接少年人手里的竹竿子。
但柴崇铭没有把杆子给他,反而伸手朝船头前方某个方向指:“那边有东西在动。”
什幺?
另外两人立刻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开始他们并没有发现动静,严盛还觉得会不会是波浪的起伏让少年人看错了。然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柴崇铭说的东西。
一大块黑色固体在垃圾岛边缘随水起伏,边缘有什幺东西隔一段时间就会扑腾一下,打出一小片水花。
不像鱼,更不像是人。严盛眯起眼睛:“活的?好像被那黑色东西压住了。”
“我去看看!”胡子突然激动起来,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就要往船外跳!
“你疯了?!”严盛一把拽住他。
“没事,我刚捞东西的时候试过,这些浮着的东西应该能踩!”胡子没说的是,他所谓的“试过”只不过是用竹竿戳了下,并没有真的踩过。
严盛当然没听信他托大的说辞,见拦不住他也干脆不拦了,反而捡起船上的绳子在胡子身上捆了两道。
“勒……勒死我了,松点啊!”
“万一掉下去至少还能拽你回来。”绳子另一头本来就绑在船舷上,严盛拽了两下点点头:“下去的时候小心点。”
“会的。”胡子干脆双腿朝外坐在船梆子上,双手搓了搓用力抓住,然后一点点把重心转移到踩着杂物的脚底下。
落脚点那堆看不出原来用途的杂物什幺都有,在他的体重下微微沉了沉——有水从缝隙里漫上来,打湿了他的鞋底。
“胡子!”严盛当然看到了,紧张地拉住了绳子。
“没事,撑住了。”感觉到脚底没有继续下沉,胡子吞了口口水大胆地往走出一步。
他和走平衡木的运动员一样双手平伸,居然真的站到了那垃圾岛的“地面”上!
严盛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现在放心还为时过早。“小心!用这个探路!”
“恩。”胡子接住他递过去的一根竹竿,看着自己的目标边探边往前走。
有活物的那个位置离他们的船头都还有些距离,胡子这一路走得弯弯绕绕、惊心动魄,也更看清了脚底下有些什幺。
所有现代人生活中可能看到的材质此刻都挤到了一起,像被无形的巨手揉成了一团丢弃在此。竹竿戳塌了一团鼓着一包气的布料、戳碎了一面早就有裂纹的车窗玻璃,戳在漂浮的铁皮车顶上发出声响。
胡子紧张得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一边往前一边在心底默念。
不要有尸体、不要有尸体、不要有尸体……
波涛每次稍大的起伏他都要停一会,这一段险途不知走了多久,还好身后船上没人催促他。胡子终于来到了目标活物的边上,手中的杆子能够直接碰触到中间那块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