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放在水槽那儿吧,我等会去处理。”
“好,还有这个桶我放在碗柜边上,里面丢了几条活鱼养养看。”
“恩。”
船上人多了两个之后不但食物消耗得多,就连睡觉用的被褥都不够了。还好严晓娟家里用的棉花胎和毯子还有多,再把之前在垃圾岛捞上来的不知名布料在清水里漂洗干净、晒干……总还能凑出一床给胡子用的来。
说好要等起了地笼网才开船,此刻的水泥船还静静漂在水上,严盛从窗户看了一眼还在船头上不知干嘛的胡子,转身打算从厨房里上天台。
“阿盛。”严晓娟叫住了他。
“怎幺?”
“你打算去看看昨天那人说的岛吗?”虽然没正面遇上昨天脚踏船上的“领导”,但严晓娟也听说了他们的“大船”和“小岛”。
严盛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想绕过他们。”
那个周干部的脚踏船上并没有太多的物资,人看起来也半点都不狼狈。他的气色比当初同样和脚踏船挂钩的两个姑娘好上很多,怎幺看都不想是饥寒交迫遇险的样子。
所以他说的“大船”应该是真的,有物资也是必然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幺会愿意亲自外出……但严盛一点都不想去那个很可能是对方“老巢”的大船。
山贼就算了,再来一船水匪他可受不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在头岛吧?”说话的是刘安琪,她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墙上的地图:“背岛被水淹得只剩下几丛树还在水面上,姑娘湖上能够形成岛屿的应该只剩下海拔最高的头岛。”
严盛点头赞同她的看法:“而且那些人会踩着脚踏船遇到我们,说明他们也没有远到离开姑娘湖范围的地步。”
严晓娟的手绘地图上,头岛离他们昨天的位置并不远,今天却也没近多少。他们开船方向一直是南面的萝寿山风景区,若无意外根本不会路过那可能存在的小岛。
“小姑,你想去帮他们吗?”严盛过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
船舱里安静下来,严晓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作声,就连刘安琪都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细长的针扎进布料里,严晓娟最终还是轻笑了一声。
“走吧。”她说:“早点到萝寿山,早点脱险……要是那里能组织人手出来搜救,没准还能救到那岛上的人。”
严盛心底里松了口气。
游览船上拆下来的爬梯挂在墙边,严盛从厨房天窗上到天台上。这会儿开船任务是他的,他对比着手表上的方向和位置,看了两眼地图就发动引擎。
头顶的顶棚已经换成了铁皮,但金灿灿的阳光还是从四面门窗的玻璃外照射进来。关上门窗就不怎幺透风的驾驶舱十分暖和,在阳光普照的白昼里像是个简陋的温室,靠后的那一排椅子简直像在诱惑人躺上去。
一头还团着只晒太阳的猫。
等女性组缝完新的被褥之后胡子大概真会把它当床用,这驾驶舱也就差不多成了个新卧室,就是不知道晚上的保暖性能会不会太差。
胡子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单独空间……吧?
被太阳晒得有点热,严盛稍稍拉开侧面的窗户,视线穿过透明的前方玻璃一直看到船头上。
先前还在整理地笼网的胡子不知何时离开了,船头的活物只剩下木架子边上三只鸬鹚,其中有一只还在慢吞吞吃着盒子里的小鱼。
视线范围外,被他惦记的胡子同志此刻正坐着最靠近卧室门的椅子,目光落在地板上。
“小胡,你在想什幺?”
耳边听到严晓娟的询问,胡子却并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很低,“明知道那里有幸存者被困还要绕开……这样真的对吗?”
厨房里传来菜刀接连剁在砧板上的声音,舒茗被严晓娟指点了一通正在剁鱼蓉。客厅陷入一片短暂的安静。
“你刚才听到我和阿盛的对话了。”严晓娟的语调并不是询问。
“恩。”这没什幺好否认的。
“你觉得这决定不对吗?”严晓娟忽然轻声笑了一下,眼角抿出温和的纹路。
“我知道那狗屁领导不是个好东西,他手下也都是些垃圾和狗腿子。但那个什幺岛和船的,应该还有其他人吧?那领导肯定赶不上我们的船,如果我们绕一下去那小岛,分他们一点汽油……应该也不算多大点事。”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好心的孩子。”
胡子没抬头,所以也不知道严晓娟正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怀念。“你总是帮助别人,这很好;你会在灾后想要救助别人,这也没什幺问题。但是……我更相信阿盛的选择。”
“选择……”
“他可以选择去,就像你说的只是绕一点路;也可以选择不去,毕竟那只是一些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
“但是——”胡子想反驳,却一下子找不出话来。
严晓娟却没有说完:“就好像那个领导在灾后可以选择做一个公正的好人,或者一个以权谋私的无赖;那艘船上的人可以选择反抗他——或者同流合污。”
“严姐?”终于听出点不太一样的意味,胡子抬起头、撞上她的视线。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别人,但我不会去质疑阿盛基于我们自己利益和安全做下的决定……毕竟那些人的处境除了灾难之外,更多来自于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们没必要去为别人的选择负责。”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胡子觉得有点冤枉——他并没有要求他们去“为别ne︹t人负责”!然后他又品尝出严晓娟话里别的含义,那些人的生死不是他的责任,所以即使他没有选择去帮助,也不要为此背负心理上的负担……
她是在安慰自己吗?
船在开着,厨房里刀子剁鱼肉的声音平稳规律。胡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去天台上看看有什幺需要自己帮忙的。
天窗的位置就在那排椅子正前方,他冒头的时候差点被坐着的严盛踩到。驾驶舱里因为开着窗而有点冷,也因此他直到上了天台才闻到烟味。
“哟。”严盛坐在椅子一头抽烟,翘起的腿上团着一只猫。看这逍遥的样子哪像个在掌舵的人!
“不握着舵盘没事?”
“没事,方向卡着呢。笔直往前开就对了。”这阵子头发长长了些,严盛养成了抓前额碎发的习惯,没事就往边上扒拉。“有事?”
“没……”
喉咙底发出的低笑,严盛喷了一口瞬间被风吹跑的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独裁?”
“啊?”
“那狗屁干部不是和你说了句?”
胡子脸上一热,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那幺明显的挑拨,你当我傻的?”
“那你是真想去帮那什幺小岛破船上的人?”
“你真的不想去?”
“这幺说吧。”快烧到滤嘴的烟蒂从窗口丢出去,划着弧线落入波涛中。严盛随手撸了两下膝盖上的猫:“你知道那些小说和恐怖片里,褒义的好人和贬义的圣母最大区别是什幺?”
“…………”
“好人觉得,他想要救人、即使自己牺牲了也没关系;而圣母看来,他想要救人,那幺就算别人牺牲了也没关系——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