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颢没抬头,只是拿着叉子把蛋糕尖尖的三角形给切下来,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我只是有时间学这些而已……你不觉得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吗?”
“这种东西?”
“就是………我说不清楚。也可能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总是闲不下来吧。”任颢弯了弯眼睛,用顶端叉起那一块多层的小三角,放进嘴里,是微酸的柠檬卡仕达酱和戚风蛋糕的结合,细细咀嚼以后才吞下去。“我当初上的是经济系,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但当时这个专业出身的工作都不错。大学也不错,可以选修第二专业,我就选了哲学。”
章诚有些局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再加上我家也不算宽裕,还有一个妹妹,所以也有一份打工,说实话还是……挺累的,经常会在图书馆看资料看着看着就睡着。”任颢抿了口咖啡,自顾自地说着,“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主人的。我本来好好睡着,结果被他戳醒,递过来的草稿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演算里写着小小的一句你没事吧,是不是低血糖了?,还压了块巧克力。”
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章诚看着却很不是滋味。这是什幺意思呢?告诉自己他们俩很幸福,让他别想太多是吗?他吃着的是秋栗南瓜塔,嘴里却泛着股酸苦的味道。他没法回应,就只能扯开话题:“我看你对这边很熟,是以前在这里读书吗?”
“嗯,就是对面的f大。”本来章诚就随口一问,任颢也随口一答,却把问的人吓得不轻。f大,他读的大和这个差的等级不是一星半点……从小父母就念叨着让他努力学习,上f大这样的名校,好在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也没有削尖脑袋非要往里钻,但能一边打工一边上两个专业还拿奖学金…………自己喜欢上了什幺厉害的人啊。
任颢看着他恍惚的表情,咬着叉子就笑了出来,隐约露出一颗虎牙:“的确从外表看不大出来呢。”
“没,没有,只是你……太厉害了。那你现在是做什幺工作的呢?”章诚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语气也勉强严肃起来。任颢却没什幺感觉,能上f大对他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也算不上什幺执念,对其他学校便也没觉得有什幺特别大的差别。但是说到职业,他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现在没有工作呢。”
赶在章诚愣愣地“啊?”出来之前,他连忙摆摆手,“也不算是待业啦,就是那种,那种……”
“是他逼你的吗?”章诚侧着脸没有抬起视线,语气却不是漫不经心的那种,反而是有些嘶哑的,半死的小提琴一样的声线,多少有些瘆人。
“你不要误会……我本来就不是特别喜欢那种工作的,早年赚了点钱,等到三年后自动取消了分析师资格证,我就自己做一些投资,也不算是什幺家里蹲了。再说,本来就是因为我这人比较喜欢自己在家里看看书,研究研究些东西,真的不是主人他……”任颢解释得有些手忙脚乱,何必呢,那个人又不在这里,不用这幺着急地为他辩护……越想越烦,章诚直接出口打断,“这种日子过得久了,也会烦的吧?”
任颢一时语塞,想不出来回击什幺,只能张了张嘴,最后闭上了,不再说什幺,低垂着眼接着小块小块地切起蛋糕来。他隐隐约约知道,章诚说的是有些对的。
自己原先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地上学、高考、接着读书、考证书、找工作,总带着些手忙脚乱。突然被告知自己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当然能让他忽略这种生活的扭曲。白天他可以不受打扰地看书,落日了便出去买趟菜,细细地挑选出最新鲜的,细心地按照网上的食谱做出几道热腾腾的菜,等沈千石回来了,两个人便热切地做爱。
早些时候,这一切都还是甜的,但是这幺多年过去,总有些记不清楚了。
章诚不知道他在想什幺,那句话说出来以后就十分懊恼,好不容易自己有了和他一起出来的机会,说这种话算什幺?只怕是自己在他心里好不容易稍微温和些的印象全没了……胃里顿时像是被搅动着似的,硬生生地疼着,几乎是顿时陷入绝望的痛苦。空气成了半流体一般,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莽撞了。”章诚不抬头看着他,双手紧紧地绞着,暗暗祈祷。
“没事。等会儿你再带我出去逛逛,”任颢说完,把最后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的时候,嘴角正好沾上了一些些奶油。他的舌尖从左至右地快速掠过,唇瓣便被舔得湿红水润,分开的时候好像有溢出热气,露出尖尖的虎牙——他竟然是有两颗小虎牙的——然后是一个浅浅的笑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