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用最后的力气用衣袖细细地为她擦干手背上的血,一点一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珍似玉,好像当作世间最好的珍宝,他擦了一点,却有更多的血滴落在皇后娘娘的手背上,可他快死了,只能遗憾地松开了拥着皇后娘娘的手。
皇后娘娘继续瞧着窗外,尽管她看不见,但是可以想象她的小六欢喜的模样,她想了想后,然后抽出那人胸前的簪子,轻轻地将头靠在丈夫的胸前,十指相握,然后用那根扎入她丈夫心头的利器扎进了自己的心间。
“没有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们带着满心的欢喜赶到皇城门外,此刻耳边一声声的丧钟彻底击溃,江箬端坐在轿中,脚下匍匐着一群手持皇后信物的奴婢,他们拿着母亲的信物,朗朗地告知他母亲的遗言,一声一声尖厉入耳,伴随着难听的哭声,江箬烦极了。
“皇后娘娘只希望小陛下永不踏入着皇都,这皇都染满了肮脏的欲望和血,小陛下,您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便是娘娘唯一的寄托了。”
江箬望着眼前巍峨的皇城,就想着这样的话母亲为什幺不能亲自告诉他,可他做了一辈子母亲的乖儿子,现在自然也不会违背母亲的心意,他只能朝着皇城的方向,为他的父亲和母亲端端正正地行了正礼,回头起身便有泪落了下来,血红血红的,夹着血。
他瞧见了,便回头对还跪在地上的江席说:“哥哥你看,好像真要难过极了才流的出这血泪。”江席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爬过来抱江箬,“小箬,你别吓哥哥。”江箬便又跪在了地上,抱着四哥:“哥哥,我会听母亲的话,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一直活到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为止。”
五年以后的北境之地,江箬再一次见到了他的小豆子,他抱着他的小豆子啊,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梦中遇到了过去的旧事,醒来有些恍惚,小豆子抱紧了江箬的手臂,唤了一声爹爹,江箬便很快开心起来了。
这个可是他的小豆子。
江箬对小豆子很好,只恨不得把这些年所有的爱都补上,小豆子很懂事,从来不抱怨,一直高高兴兴的样子,他喜爱这样的小豆子,却又忍不住为他的懂事而难过,只能更多地去爱小豆子。
他想要再对小豆子好一点,再好一点,却渐渐病的更严重了,进入了北镜的寒冬之后,江箬长时间陷入了昏睡中。他身体难受极了,总是全身冰冷,蜷缩在大床的一脚,紧闭着眼睛嘴里不时喃喃,好像陷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他闭着眼睛却不停的在哭,如此的悲伤,却又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梦中。
徐长余原本只敢躲在远远的地方偷偷看着江箬,可江箬病了,病的快要死了,他大着胆子趁着一个夜里靠近了江箬,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幔,却是那幺多年以来他最靠近江箬的一次。徐长余始终不敢掀开那层幔帐,他再也不敢做江箬不愿意的事了,只是跪坐在地上,听着江箬的哭声,这一个夜里睁大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幺。
他不敢见江箬,江箬却是知道他好像就在附近,江箬那日连呕了三口血,群医摇头叹气,束手无策,宫中的小宫女们哭肿了眼睛,江箬却惬意地靠在软软的枕头上,对终于要到来的死亡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江箬便是在他要死的时候请见徐长余的,徐长余根本不敢离开,他总是害怕一不留就再也见不到小箬了。寝宫里再无他人,徐长余掀开了那层床幔,看见了一个将死却眼有期望的小箬,依旧美的惊人,却让徐长余的心痛得快要死了。
他想问小箬,你就那幺爱他?却终是不敢。
江箬支起身来,轻声对徐长余道:“你也见到了,我快死了,请把淮沁带回去吧。”他还想再说些什幺,却是声若垂丝,支离破碎,徐长余急急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们就回去。”江箬见他答应,散了力气,又倒回床上,他的头发散落开来,像是有一抹扫过徐长余的手背。后来江箬便又昏睡过去了,徐长余小心翼翼地听着小箬轻轻的呼吸声,到第二日天明之即便拎着哇哇大哭的徐淮沁离开了北境。
小豆子一走,江箬亲手写了手札派人送回了帝都,这才再无留恋,在一个夜里静静地死去了。他尚还做着一个梦,梦里他趴在徐小四的肩头,夕阳绮丽,天地一片瑰色,徐小四笑着回头对他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江箬想,他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他的徐小四,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明月当空,月亮下有一片小云朵,月亮的清辉穿过云朵洒落到人间,徐小四站在西决山的小院里,身后桂花开得极好,又甜又香,几乎让人醉了过去,小箬推开那扇从前一直推不开的门,站在梨枝篱笆前委屈地唤了一声:“徐小四”,徐小四便立马大步朝他走过来,笑着抱住他,“小箬,你回来了。”小箬极难过地抱住他的脖颈,徐小四珍爱地轻抚小箬的后背,“别哭了,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候,再也不分离了。”
徐小四抱着江箬坐在了那株桂花树上,鼻尖满是甜腻的花香,月色也美的不可思议,他们紧紧相拥,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可以同月亮一般长久,永远相依相拥,终不得分离。
徐淮沁长大之后,变成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人,他十岁偷偷离开扶岄山庄,想到西决山拜侠萍先生为师,可侠萍先生满头白发,老得没有力气再去教养一个弟子了,将他唤在膝前,摸摸他的头,“我从前有一个徒儿,他学会了我所有的本事,是我最得意之事,我教不动你了,你可以去找找他来做你的老师。”
他出门之后,侠萍先生的女儿摸着眼泪解释道:“父亲糊涂了,还请小庄主不要介意。”徐淮沁当然不会介意,他知道那个人,那是他的父亲,同他的爹爹一起,远居天涯,永世不离。
他出了西决山,在江湖里流浪,有钱时进入最贵的酒楼,听见有趣的小曲儿一掷千金,出门遇见装可怜的乞儿,也曾散尽一身钱财,没钱时吃巷里三文钱一碗的阳春面也可饱腹,做点算命摆卦的骗人买卖。也曾偷过大肚便便富人腰间的钱袋,那富人看中了卖身葬父的年轻女儿,讨价还价后一掏腰间空空荡荡,在众人的吁声中抱头而逃,徐淮沁把钱袋丢给那小姑娘,一句话未言,便走了。
小姑娘追上来,模样稚嫩娇美,小脸微红,“公子救了奴家,奴家便一生是公子的人了。”徐淮沁偏头瞧了一言那小姑娘,噌了一声,吊儿郎当,“我家中可有十八房小妾,只是家道中落,正准备把小妾换些银两,你要跟我?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小姑娘吓了一跳,再抬头时徐淮沁已不见踪影,她噙着泪,哭的伤心,大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徐淮沁听了,哦了一声,原来我还是个好人呐。
他浪迹了几年,什幺屁本事也没有学会,便被拎回了扶岄山庄,先是挨了徐长翊的一顿打,再被徐长余拎到身前跪着听训,徐淮沁听得打瞌睡,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醒来徐长余还在面前,站在窗边,伸手去摸那窗外水上的月亮,徐淮沁瞧见了,不屑地哧了一声,嬉皮笑脸地问:“庄主,奴才能否回屋睡觉了?这趴在地上睡,睡得老子脖子疼。”
徐长余却没有发脾气,点了点头,徐淮沁立马离开,回头看了一眼,徐长余还在试着摸那月亮,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
结果没回到屋,又被徐长荻给逮住了,徐长荻依旧俊朗,只是模样憔悴了许多,他望着徐淮沁,和他谈心:“他已经很久没有到我梦中来了,淮沁你梦到他了吗?”徐淮沁扬眉一笑,装着糊涂,“是谁啊?我可不怎幺做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