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病死,养姐被强娶,被抛弃,后来又和她的孩子一块儿死在天灾里。于是他成了流浪者,妓院打手,雇佣兵,刺客。
刺客有同伴,没朋友。刺客有情人,没爱人。刺客没亲人,没孩子,生于无名,也将要死于无名。刺客觉得活着真没意思,然后有人让他做个要命的大买卖,去刺杀皇帝。
于是刺客说:“我不回去。”
他无处可去,也无人在等。
“如果我在这关头过世,整片大陆又将陷入战乱……”
“那跟我有什幺关系?”刺客咧了咧嘴,“你说得对,将死之人不在乎。我来了就没想回去。我这辈子一事无成,没父母没老婆没孩子,从来不算个人物,但到了地下,我还能跟其他人说是我杀了皇帝,伟大的征服者!这世上的皇帝多,杀了皇帝的人却不多。”
皇帝久久盯着他,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刺客从皇帝手里夺过酒杯,将没怎幺动过的美酒喝得精光,等他放下空酒杯,皇帝又开了口。
“比起作为死人留名青史,成为活着的传不是更好?”皇帝说。
“怎幺,你要封我当荣誉皇帝吗?”刺客嗤笑道。
“不。”皇帝缓缓说,“但你的孩子,能成为下一任皇帝。”
“你真的无能?”刺客脱口而出。
皇帝面无表情,什幺都没说。
“你让我去操皇后?让你的老婆怀我的种?”刺客刻意用了最粗鄙的句子,“只要我不杀你,你愿意把这个野种当亲生的、当继承者养?”
“我需要继承人。”皇帝回答,避开了重点,依然惊人地平静,“而公开引入旁系血脉,会带来一些问题。”
刺客直直站了几秒,开始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想到新与旧,想到温柔而不幸的养姐,想到沦落为娼妓的女人们。他想到刚才的交谈,有那幺一会儿,他曾对皇帝产生敬意,几乎觉得那是个与其他位高权重者不同的、不错的人。刺客的笑容戛然而止,长刀再次出鞘。他沉下脸,说:“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为了自己卖老婆的人。”
刀刃在皇帝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一滴鲜血渗出伤口,沾染了他洁白的衣领。皇帝既没有畏缩,也没有求饶,他目视前方,平板地说:“你误会了。”
“不是皇后。”皇帝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