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吃东西,总是不知不觉吃更多,”他看着她吃东西津津有味的样子,“要是让我的营养师看到,肯定大呼小叫。”
“毕竟我不用成为什么名人,”她头也不抬,把芦笋切成两半,沾上调了柠檬汁的黄油,“只要吃好吃的东西,活下去就可以了。”
“心情愉快有何不可。”不知何故,那本书的名字一直印在他脑海里。
“正是如此。”她满意地笑了。
“待会儿请人送你去学校好吗?天气不好。”他对于她需要离开几个小时感到庆幸,自己正好趁机运动两个小时——他可不想她看到自己因为多吃了几个土豆就在跑步机上大汗淋漓。
“千万不要。”
她连忙摇了摇头,赶紧咽下了芦笋,“最近有传言说我被有钱的男人包养了,我可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废话。”
“说……说了什么?”
他手中的叉子停在半空中,表情像被固定了一样,说不出话。
简看着他,仿佛在说“这样的话还需要复述一遍吗”。
“我觉得很抱歉……”这样的消息让他非常不舒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她的事,会对她有不好的影响。
“没必要。”她淡淡地说,“在意的话就不要再见面好了。”
“我怎么舍得。”他说着,把切好的芦笋放在她的盘子里。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简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谈论她,甚至连米德尔教授看她的眼都夹杂着失望和批判。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别人也只是在聊天而已,米德尔教授更加不可能知道学生之间的八卦,只是自己的脑海里有了许多想法,所以看着根本不认识的人,都在心里假设对方的窃窃私语。
珍妮在她身边坐下,艾伦晚了几分钟。
“给你们带了点吃的,”简指了指放在脚边的巨大保温袋,“烤猪肋骨平平无,可是烤土豆不得了,香喷喷的。”
“哎呀真是谢谢,我们还想着今晚该吃什么。”艾伦低头翻看着袋子里的食物盒。
“该不会是你主动问他能不能打包吧,”珍妮也凑过去看,“这样显得咱们好寒酸啊。”
“餐厅搞错了信息,送来了六人份的东西,太吓人了。”简小声地说,“于是我就问能不能给你们带一些,他很高兴地答应了。”
“下次提议吃鱼子酱怎么样。”艾伦也压低了声音,“再‘意外’地点成十人份。”
“或者涂了金箔的甜品。”珍妮的声音比艾伦的低了一度,简忍着不笑出声。
米德尔教授一时兴起,高声大谈移民政策的好坏以及社会多样性的退步。
“我们来看看欧洲!”他大手一挥,卷发也随之舞动。
简想着要把米德尔的卷发记在脑海里,好和科林讨论一番。
房间里放着“最适合运动”音乐电台,他没有再看剧本,身体像惯性一样运动,在想故事,想那个角色,想即将到来的家人,父亲和他的秘书,想令人失望的烤猪肋骨,想简·莫里斯那件宽松的t恤,想那所大学里的流言蜚语。
从他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会给双方带来什么困扰。性关系水到渠成,他给予一定数量的金钱,没有感情瓜葛,不会互相索取东西(也不赠送任何物品),时间到了就不再见面,实在简单方便。
他一直单身,性伴侣也是,完全不存在任何道德困境。
至少他认为不存在。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他对自己说,与她见面,做爱,吃好吃的东西,给她钱,让她买自己喜欢的玩意(虽然目前为止没看到她买了什么),比以往更好。
只是那个在浴室里聊天的下午,狼狈的宿醉的早上,总是让他更依恋一些。
按照计划运动了两个小时,到后期已经彻底清理走繁杂的心绪,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肌肉的收缩。
不知为何,每次运动到最后,他总想起割草机,冒着吵闹的声音从长满杂草的后院有序地走着,把渺小却令人困扰的麻烦除去,只留下平整的表面。
如果草坪上有可爱的花,他大概是不会除去的。
由于在淋浴的时全然没有听到提示音,转过头看到简站在浴室里,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
她在淋浴间外,愉快地打量着他。
简很喜欢雕塑,小时候哥哥曾骗她说《罩着面纱的少女》会睁开眼睛,她就看了一整晚。
她看着他在热水下的裸体,湿漉漉的头发,线条匀称的肌肉,阳物,大腿。她想问他,是不是小心锻炼,才能长出恰到好处的肌肉,像他这样少量的好看的腹肌。
她又花了漫长的一分钟看他。
男人可以打量漂亮的女人,自然女人也可以这样看男人。
科林问她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没什么。”她微微一笑,离开了浴室。
“什么样的人会选择死?”他没有再看剧本,与她面对面坐在窗边的软椅上,八角矮桌上放着玻璃花瓶,上面插了几支黄色的月季。
“为什么问?”她看着月季的花瓣。
“我在阅读的这个角色,”他交叉着十指,嘴唇贴着双手,“因为一些经历,曾经尝试自杀,那是我不能理解的。”
”我的人生也经历过一些糟糕的令人厌恶的时期,可是那时候,也并没有想过死。“他缓缓说着,”我理解那个人的软弱所造成的问题,却不明白他为什么想到死。“
“无法走出的黑暗,”她伸出一只手指抚弄月季花瓣,“身后是黑暗,身前是黑暗,没有光,没有希望,什么也没有。”
“可是……活下去总是好的。”他试探性地说。
“活下去只会更痛苦。在没有回头路没有出口的洞穴里,无穷无尽的绝望,死就是一种解脱,简直是慈悲。”她抬起眼帘,“当然,有时候,或许,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自己正在承受多少疼痛,期望别人会为自己的死而悔恨,难过。”
他张开口,却没有任何话语吐露。
“那个角色,他用什么东西自杀?”
“剃刀。”
“真聪明。”她闭上了眼睛,“如果用其他东西,就要不断地割锯,疼得厉害又死不成,可怜极了。”
“简……”他想握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
“演艺授课到此为止,再说下去我可是要额外收费的。”她挑了挑眉毛,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流云的形状渐渐疏散,可以看见中央公园的绿色,夹杂着不成熟的红叶黄叶,风吹过也纹丝不动。月季花还停留在春天。
她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与他谈论窗外的风景,她告诉他,珍妮的家人也要到纽约过感恩节,她的外婆有一双巧手。
“每次见到她,她总是在编织有趣的东西。”她用手模拟起来,“不是那种老太太织的难看毛衣,而是漂亮的钩花披肩,用两根细细的钩针就能做到,好看得不得了。她还送给我一件姜黄色的披肩,上面有我喜欢的花和叶子。”
“那我务必要观赏一下。”他说,“最好是披在一丝不挂的漂亮棕发女人身上。”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她握着他的手掌,手指跟随着纹路轻轻画着图案,“不过首先,我想要尝试点有趣的东西。”
“什么意思?”
“你会在哪里和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