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受用佳人,不枉了人生一世。说与城里媒婆,相看了叁五处,却看中了北门外,一个开酒米店,顾家的
女儿,只得十六岁。这顾家因两年生意不济,吃折了些本钱,打帐把女儿与人做妾,多得些财礼,救救店里
的苦。听见乡下财主,又正经的填房,有什麽不允,媒婆讲定了一百两财礼,二十两折盒,茶果尺头,一一
完备,择吉下了聘。十日内就过门,成了亲。
一个乡下有钱的人,见了这标致女子,真正如获珍宝,好不奉承。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掌管,只是顾氏年
小性拗,见了结发生的儿子,如眼中钉,在老公面前还好,转了背,每每非骂即打。这年顾氏就得了胎,次
年生了个儿子。因这年闰五月,就起乳名唤做闰官。
你道闰官是谁?就是王子嘉了。又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唤做金姐。顾氏已是二十一岁了,初来时节是
闺女,自然不晓得淫荡,此时年已长了,日夜缠住了丈夫,淫欲过度。王财主四十二岁上,害了痨病。大凡
痨病的,虚火越旺,比平日越忍不住了,弄得面黄肌瘦,咳嗽吐痰,渐渐有些起不得来了,大儿子原请先生
,教他读书。连闰官也送与先生,读些百家姓、神童诗。又过了年馀,王财主自觉病体沉重,央媒与举人亲
家说了。只说冲喜,与大儿子完了亲。自己扶病,同顾氏受了拜堂,又劳碌了一番,越觉起不得床了。奄奄
一息。捱了半年。
开春二月,丢了偌大家私、娇妻幼子,见阎罗天子去了。开丧出殡,都不必说,也还是父亲临终,吩咐家中
大小事情,仍旧顾氏掌管。倏忽将及二年,那媳妇自恃父亲是举人,每每不看晚婆在眼里,况兼顾氏忍不住
,又与先生有些不明不白,大儿子、大媳妇越不敬重他了。十月间,大儿子请了丈人到家,自己打了灶,打
帐收田里一半租米,各自吃饭。顾氏与他争论,大儿子道:「你是我的晚娘,父亲面上,说孝顺你的。只是
我小时受你凌虐,且不必说,近来你做的事,大没体面,恐是守得寡的了。如今权且各自吃饭,若你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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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娘要嫁人,天要落雨,也不敢拦阻。带兄弟去,自然不相干了;不带兄弟去,一半田产,後来自然是他
的。」顾氏心里也想活动活动,拣个美少年嫁了。况兼丈夫死时,内囊银两都在他手里,还有叁四百两,衣
饰又有二叁百两,就不争论,便道:「既要我去,明日请我父亲来。」
果然次日,请了他父亲,房中箱笼,搬个尽情。大儿子也由他自去,房里两个丫鬟,只带一个;船里只带得
糙米二十担。道:「吃完了再取。」顾氏本心,原想回娘家嫁人,飞出笼子正中他意儿。在顾家拣丈夫,要
年小标致,不曾娶过老婆的,奸那有这等人?
他父亲原是清客出身,收心开店的。是那府城清客与做戏的,到吴江来都住在他家。顾氏也勾搭上了四五个
,一个扮副净姓陈的,是他心爱,却因他有老婆,不肯嫁他。南门新出来串戏的姓王,二十二岁,未曾娶妻
,两边都看上了。但说:「我两个小小年纪,那怕养不出儿子。只要女儿,闰官不要来便成。」顾氏就请姓
陈的来,要过继与他。父亲要留闰官,顾氏不肯。竟被姓陈的带到苏州。一年内,教会了幽闰、千金、红拂
、西楼,四本小旦脚色,竟是一个旦脚了。正是:
万见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未知後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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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雏儿逢淫妇不觉消魂 秃子扮西商居然得意
曲在扶童曲无主,不然只如对歌谱。
谁知秋水雕刻成,拂衣敛袖俱有声。
宛转低回作悲喜,一片 魂酒间死。
凄风苦雨少灯光,返魂何处寻名香。
同死更有无发者,总是情痴孰真假。
情娘闻之不敢言,为谁悲怨为谁恩。
须记挽歌甚时节,天上团圆好明月。
且说王财主的幼儿,好好称呼闰官。因娘改嫁,把他过继与陈家,学了四本戏,就起了个表字,叫做王子嘉
。虽不曾入班,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各班都来拆他去。主席定戏文,反问了他会扮的, 定这本。果
然人人道好,个个称强,吹入一个进士耳朵里。差人与陈优说,毕竟要也入班本衙,陈优道:「这是我外甥
,他父亲殁了,我小姨改嫁,把他过继与我,原不曾说合班做戏,我还做不得主,等我往吴江和他娘说明了
, 敢应你老爷的命。」进士只是不管,又差管家来说,道:「我家老爷多多上覆。若你外甥,一世不合班
做戏,不好强你。若後来入了别班,必不干休。况且各班拆去做戏,本衙班也曾拆过几次,岂不是推调。倘
怕他母亲有话说,有老爷在此,不怕他有什麽不肯。」陈优留他们吃了锺酒,讲到五十两压班。众人回了话
,进士允了,就兑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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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优领了王子嘉到进士衙里来,进士吩咐进书房来,陈优不跟进去,嘱咐王子嘉,只得跪下去,磕了个头。
进士达叫:「起来!起来!以後也不须行这个礼。」又叫:「留陈教师,吃酒饭去。」陈优谢了,不吃酒饭
竟去。进士吩咐管家,就在後书房,收拾一间房,与王旦做房户。明日请其教师来,把本衙班戏规的戏,除
了他有的四本,一一补完,先补了小旦脚色,再补正旦的脚色。连月里且莫出去应戏,多补了几本, 好凭
酒客点戏,王子嘉只得安心在那里了。正是:
在他檐下过,怎敢不低头。
次日就请教师来,逐本写了脚本点了校,先念了曲本,然後一句句教他。就如轻车熟路,上口便会,一字不
差,一板不走。不上一个月,补完了十本戏了,连旧熟的,已有十四本了, 教他出去应人家戏。那知到人
家去,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人人都称赞道:「这是苏城第一个旦了。」
忽然叁月上旬,正是不寒不暖天气,城东一富家,五十正寿,摆两叁日戏酒请客,因内眷最喜看戏,定了王
子嘉这一班。第一晚戏散,已是五更,通班回家睡了。次日再叁吩咐走场的,道:「本家怕磨夜,午後便要
上席,众师傅早些来。」邀客的,也早早把客请到。午时就上席做戏,点灯已半本了。王子嘉同众人吃了半
碗饭,走出戏房闲步。这夜月明如昼,在檐下,见一十八九成大丫头,叫声:「 旦的师傅。」王子嘉听见
他叫,只道有什麽正经话,年小竟不想到歹事,便道:「怎麽说?」丫头扯他到旁边黑处道:「我家娘娘叫
我送一只金耳挖与你,叫你今夜戏散了,里面去说话。」王子嘉不是惯家,不知就里,接了金耳挖,就胡乱
应了。
半夜完了戏,只找了两出,客都告别。大家打散吃酒,忽然不见了王子嘉,众戏子只道他先回去了。那知他
被那丫头等了他,悄悄领了,从东廊进内房去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