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告五王叔……明日不用来了……替我收尸便好……记着……把我和三王叔……葬在一处!”
之后的事,我全然不知了。
夜里被恶痛恼醒,发现又躺在自己的住处,于是把头埋在枕间,咬着唇,落下泪来。
“唉……”只听一声无奈的叹息自寂静中传来。
我止住泪水,小心望去——像又不像……
回身朝我走来,暗色中总算看清——是皇上。
“可把你怎么好呢!”皇上走到近前,喃然道。
“皇上……”我声细如蚊。
“你求朕的事,朕答应你;但你要保证非把自己医治好了不可,你回来之前朕必不动三王叔毫发。”皇上沉声说道。
“当真!”我欣喜若狂,就要起身,可扯动伤口才知道疼的厉害。
皇上忙稳住我,看了看又道:“还有,以后不许威胁朕,朕最讨厌人威胁——你拿命相逼,朕恨不能要了你性命……”
我才要认错几句,却觉着他这话奇怪——“拿命相逼”和这“要了性命”……总归是懒得计较,只卑顺道:“**知道错了,等**回来,任凭皇上责罚!”
“你也不用说这话,倒是哪回真罚得了你,还不是让你……”皇上说着,却停住了,于是又叹一声,不再说话。
我注视皇上片刻,仍忍不住,于是诺诺问:“皇上,掬魂他——他没什么吧?”
皇上轻笑:“他害你丢了只手,你还问他;难道你不恨他吗?”
我一时无言以对,拧住眉,暗自索——恨吗?真是奇怪,我居然一点不恨。我知道自己决非大度之人,可对掬魂却只有叹惋,没有别他。
“你放心,他再也做不了乱,朕已经罚他一辈子不许出碧销宫。”皇上又道。
我抬头对上皇上晶亮的眼,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或是好事,也或是坏事。
好事者,于他那么个绝代姿容,再不能入世招惹尘埃了,多少人免去劫数、多少人卸去悲哀;
坏事者,命终究是自己的,光彩如君、灵动如君,却是出师未捷身已没,那此后的死寂与空怆,断去双翼的、你能否承担?
你不是我,不能经我的万险千难;我不是你,也不能解你的形只影单。
唯盼着垂恩者慕怜,肯稍微赐福一些吧。
我忍痛起了身,幽暗中格外淡定:“皇上也以体惜我之心、体惜掬魂些吧,同病者自然相怜。”
皇上不语,于是再辨不出七情六——夜,已快去了……
早知道这么疼,当时就下手轻些——我举着断了手的那支胳膊,在自己伤得不轻的胸口附近犹豫。
碰也是疼,不碰更想把那疼从胸口拿开似的,左右为难。
明日又要赶路,不知受不受得了,千云淇那家伙若知道了……
不过,皇上总究答应了,也算舍身取义——义,什么义……
明日要不要去休府跟娘道个别呢?道别也没意思,两个人、四只眼,都不舒坦,倒是折腾什么……
不知均赫王府怎么样,上次也没去看销云阁——竟让他烧了,以后回去可要住哪儿呢,反正东苑我不喜欢……
……
一夜被那伤口连累,胡思乱想着天已经泛白,我才要小心翼翼翻个身子,突然想到件事,直吓得忘了呼吸。
顾不得许多,我披件绵袍就奔碧销宫,一路、不知喝退多少宫人。
到了、还是被拦住。
宫人再三劝阻,兜皇上仍睡着——可这事不解,我也断不敢走。
大约是吵醒了皇上,我总算被传了进去。
内室中,皇上正青着脸穿戴,身后的銮榻上躺着个人,被帷幕遮了,只看见条手臂。
“你又闹什么,朕一早还要上朝,你是要折腾死人才甘心吗?”皇上系着衣扣,愤懑说道。
我自知莽撞,忍不住垂下头,可依旧道:“皇上,有件事不说清楚了,**实在不放心离开。”
“什么事?”皇上瞪着我问。
“我说了,皇上可否恕我无罪?”
皇上默然片刻,道:“说!”
“皇上,”我前进一步:“昨天皇上答应我的事,**不信皇上!”
皇上的脸登时寒了下来,眼神不由得狠厉:“不信?不信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皇上,上回你也答应我,让我去夺地宝,成了便给我条退路;可你终究是食言了;这次,你让**怎么信你?”
皇上看着我,突然笑了:“呵呵,这天底下,只怕也独你敢这么问朕了!你自己想想,地宝朕都让你带着跑了,难道还唬你不成!”
“地宝对皇上重要,对我没什么意义,那东西我拿不拿也无所谓。我要皇上给我起个誓,皇上是天子,天子犯错、要遭天谴!”我说得决然。
皇上沉下声色,半晌终于无奈地叹口气:“好,你要朕怎么起誓?”
我一咬牙:“皇上若伤三王叔丝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另外再坐不得天下!”
“你!”皇上怒极而起,指着我、气息渐重。
这时,他身后的人突然撑起身子;我不由得一晃——竟是掬魂!
“王爷这是何必?王爷不信皇上,可信掬魂?”掬魂幽然问道。
我一时惊讶,见掬魂模样也猜出七八,于是倒语塞不能言。
掬魂也不扭捏,径自道:“王爷若信掬魂,掬魂以命为均赫王爷作保,他若有闪失,我这命也不要了!”
我垂着头仍不说话。
皇上怒气消了些许,又沉声道:“你今日都这么说了,朕若再食言,岂不成就了你的话?那朕天子颜面何在?这、你还不信吗?”
“难道你非要朕起那刻毒咒人的誓?你待三王叔情切,可把朕当了……”
“我信皇上便是。”我终于低声说道。
皇上依旧含痛看着我,片刻才自銮榻前的小阁中取出个莹黄的瓶子,伸给我道:“这东西是朕原许了你的,你拿去吧!”
我不解地愣了一刻,终于过去,也不敢直视皇上、便接过;打开,竟和千云戈托顾峥给我的解药一样,于是问:“是化蝶的解药?”
“嗯,本来想今日送你走的时候给你,你既来了,就先拿去!”
“皇上……”我有些惭愧。
“行了,朕也要休息——你回吧。”皇上说完扭过头,却是再也不动。
我悄然退去,又掠掬魂一眼,终究辨不出滋味了。
来接我的,除了千云淇,还有彭舆昊。
我咬咬牙,恨他道:“你可把我耍得厉害!”
彭舆昊赔着罪,却逃不过我一句:“你既帮了唯铭王爷,就算是欠我一回,下次我一定连本带利讨回来。”
彭舆昊哭笑不得,只好应了。
临出宫门,我原本担心、皇上因为早上的事,不肯再见我;哪知他竟被杜倾雨、韦段戎围护着来了,就连掬魂也尾随其后。
我看皇上一眼,心中自然有不忍有内疚,但碍着众人又不好说话;纵然闲话半天,却总不忘打量皇上声色。
皇上也不理我,倒是掬魂看出些端倪,临末,幽幽然附送我一句:“王爷诸事不必太过心重——总归是人无完人,又各有苦衷,开解些,大家都会好过!”
我收下他这话,记在心上,终于随同早不耐烦的千云淇、彭舆昊去了。
车行到均赫王府,我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