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姑娘,嘴角咧开一丝慈祥的笑容,“把战争和荣耀都统统忘掉吧,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赶紧结婚,多生几个儿子,让家族的血脉传承下去……好啦,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和洗澡水,赶紧进来吃一顿热饭菜,再洗一个热水澡,这一路上,你们肯定已经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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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由于克雷西战役败得实在太难看,而国王又带头临阵脱逃,根本没底气去指责别人,所以李维在撤回马赛之后,并没有受到法国王室和医院骑士团的任何追责,甚至还在他叔叔的帮助之下,顶替了那位消失了的资深者队长的职位,爬上了医院骑士团驻马赛分部负责人的宝座——虽然手下没几个喽啰。
但另一方面,在一日之内伏尸上万的克雷西战役结束之后,残酷的战火依然没有从西欧的土地上熄灭。
在赢得了克雷西战役的大捷,将法国野战兵力几乎一扫而空之后,志得意满的爱德华三世趁胜挥师围攻加来港——这座港口是欧洲大陆距离大不列颠岛最近的地方,旁边就是在二战时期闻名遐迩的敦刻尔克。但加来港的城防坚固,军民死战不降,英军屡次强攻不下,死伤累累,甚至差一点激起哗变。
另一方面,在大不列颠岛上,苏格兰国王大卫又根据与法王签署的同盟条约,从北方率领一万两千兵马挥师南下,入侵英格兰本土,导致英军一时间腹背受敌,处境堪忧。
但这个时代的英军不愧为开了金手指的超常存在,堪称是气运在身,哪怕英王和精锐主力部队都陷在法国战场,留守本国的少量杂牌部队依然勇敢地迎击苏格兰人。在内维尔十字路口战役之中,三千英军把一万两千苏格兰兵马打得全军崩溃,甚至抓获了苏格兰国王,从而彻底解除了北方的忧患。
捷报传来,加来前线的英军愈发士气高涨,在围城之余,开始肆意蹂躏法国北方疆土,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而法军则愈发意志消沉,几乎不敢抵抗,偶有交手也是每战必败——法兰西的骑士之花,业已凋谢
漫长的攻防战之中,加来港守军几次派使者冒险突围,向法王腓力六世求援,但法兰西王室上下都已经被仿佛战神附体的英军吓破了胆,死活不肯派兵救援加来,坐视北方沿海地区沦为英国人的狩猎场。
最终,在坚守了足足十一个月之后,加来港已是弹尽粮绝,绝望的残余军民终于在城头竖起了降旗,然后派遣六名最有名望的市民代表,光头赤足,在脖子上套了绞刑用的绳索,出城向英王爱德华三世乞求饶恕。这六位义民成功打动了英王,保全了加来人的性命,从而成为了这座港口的城市英雄……五百多年之后的1884年,为了纪念这六位义民的事迹,当时的加来市长筹集了资金准备建造一座忠魂碑,特意聘请著名雕塑家罗丹,创作了世界美术史上不朽的《加来义民》群雕,如今仍矗立在加来市的里席尔广场。
至此,在这次英法两国的大博弈之中,拿着一手好牌还有可靠盟友助阵的法国人,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在整个欧洲的国际观察家面前丢光了脸。而且法国的时局还有越来越糟糕的趋势:且不说那些沦陷的土地和城市,即使是在远离战场的后方,大批领主贵族的战死,也导致了法兰西国内统治秩序的严重崩坏——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溃散之后沦为盗匪,无数贵族领地因为继承权纠纷而爆发内讧,不知多少武艺娴熟的战士和骑兵从此落草为寇。这些溃兵和英格兰入侵者对各个村镇的劫掠和焚烧,又制造出了大批一无所有的流民,在乡野和大道之间游荡逃难,如洪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这个动荡的国度。
即使是在位于国土最南方的马赛港,也先后遭到了好几拨溃兵的冲击,若于座庄园被洗劫或烧毁。
面对这样的乱局,马赛港一带的贵族骑士们立即联合起来,组织了一支讨伐队进行弹压,在经过一场不比打猎困难多少的围剿之后,骑士们轻松击垮了这些乌合之众,俘虏了上千名失魂落魄的溃兵,其中不少居然还是意大利人。然而,正当马赛城中那些财产受损的富豪贵族们气愤填膺地站了出来,准备把俘获的溃兵们立即拖到在大路边上,就地统统绞死并悬尸示众的时候,却被狄德罗。培根老骑士给劝阻了:
“……诸位高贵的先生们,这些溃兵确实对这座城市构成过威胁,但他们的命运也值得我们同情。
他们都曾是最淳朴的平民百姓,从没离开自己的房子哪怕一里格(近似于英里)的地,直到某一天,领主的召唤来了。于是,他们穿着破烂的鞋子和同样破烂的衣服,甚至打着赤脚,在领主华美的旗帜下出发了。他们往往没带什么像样的武器,只有镰刀、开锋的锄头,或者把石块用皮索绑到棍子上制成的简陋锤子。兄弟、父子、朋友共同踏上征程。他们大多听过那些骑士们的歌谣和故事,出发时心情迫切,梦想见证奇景,赢取财富和荣耀。战争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场伟大的冒险,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妙历程。
然后,他们就尝到了战争的滋味——对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来说,这一点滋味便足以令他崩溃。更多的人在继续勉强坚持,一天又一天,直到数不清参加过多少次战斗,弟弟眼看着哥哥死去,父亲失去儿子,朋友的肚皮被斧头劈开之时,他还试图把自己流出的肠子塞回去。他们看见带领自己上战场的领主被砍倒,另一个领主高声宣布他们现在属于他。他们受的伤刚愈合了一半,就又负上更痛苦的新伤。他们在战争中从来吃不饱,鞋子在无休止的行军中逐渐解体,衣服烂成布条,许多人因为喝了脏水而生病,屎尿都拉在裤子里。更多的人在淋雨之后病倒,额头烫得能烤熟面包。
如果想要新靴子,或更暖和的斗篷,或者一顿饱饭,或者看病的钱,他们就得从尸体上拿,不久之后,他们也开始从活人那儿偷——在军队经过的土地上,有跟过去的他们一样的老百姓。
他们偷这些人的东西,起初是生存所迫,不得不偷鸡摸狗,杀牛宰羊,但接下来就是掠走这些平民的妻子和女儿,忘掉了上帝的教诲,尽情地享受战争带来的仅有一点儿好处。
某一天,当他们环顾四周,意识到所有的朋友和亲人都已逝去,自己身边全都是陌生人,头上的旗帜也难以辨认时,已惶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如何回家。他们为领主而战,领主却不晓得他们的姓名,只会威风凛凛地高声呼喝,要他们列好阵形,拿起长矛、镰刀和开锋的锄头,坚守阵地。接着,骑士们袭来了,那些全身铁甲、看不到脸的骑士,冲锋时钢铁的轰鸣充斥整个世界……然后,他们终于崩溃了,当了逃兵。
他们或是在战场上转身逃跑,或是在战斗过后扒着死尸逃走,或是在漆黑的夜晚偷偷逃出营地,找个地方躲起来。逃兵的生活今日不知明日,吃了上顿不知下顿,活得像野兽而不像人,国王、领主和神明对他们来说不如一块馊掉的肉,至少肉能让他多活一天;也不如一袋劣酒,至少劣酒可以暂时淹没他的恐惧。
对于那些未谙战事的人来说,战争或许意味着浪漫和荣耀,但事实上,战争永远只意味着地狱”
看着面前这些横七竖八跪了一地、衣衫破烂、眼神麻木、宛如行尸走肉的逃兵们,白发苍苍的老骑士摘下了头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不无感慨地说道,“……确实,在目前这种时局之下,我们有必要清剿和消灭这些逃兵,免得他们造成更大的破坏,但一样也应该同情他们。那些罪证确凿的杀人凶手姑且不论,另一些只抢了几块面包的人,还是饶了他们一条命吧,在这个该死的鬼年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狄德罗骑士说完之后,深邃的沉默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诸位骑士和爵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