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需要我辈圣人门徒好生的教化一番看看,如此精美洁白的纸张,却印了如此粗俗不堪的文字,还用这些缺笔少划的字体,当真是可笑之至啊”
他用几根手指捏着这份从商人手中抢来的《战争史研究》杂志,仿佛那是人间最低俗不堪之物,脸上满是厌恶之色——虽然这“澳洲杂志”乃是用上好白纸装订印刷而成,上面图文兼备,印制精美。但因为这本杂志乃是简体字版本,不是繁体字的“外销版”,所以在这位士子眼里,就俨然成为了一个笑柄。
“……你们看看,这贼匪的书籍,何等的粗陋不堪。不仅用横排从左到右书写,就连每个字都是在误人子弟所谓的亲不见,爱无心,产不生,空空。面无麦,运无车,导无道,儿无首,飞单翼。有云无雨,开圄无门,乡里无郎,圣不能听也不能说,买成钩刀下有人头。轮成人下有匕首,进不是越来越佳而往井里走,可魔仍是魔,鬼还是鬼,偷还是偷,骗还是骗,贪还是贪,毒还是毒,黑还是黑,赌还是赌……论语云‘被发左衽,,这髡贼自命赵宋后裔,却短发左书,还尽是错字,果然是在海外呆久了就变夷狄了”
在为自己能够写出茴香豆的若于种写法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了一番之后,为了表示自己心中的愤怒,这位士子就要把杂志往海里丢出去,却被那急了眼的商人一拳打翻,把《战争史研究》杂志给抢了回来。
“……你这泼皮穷酸,要丢书就丢你的四书五经金瓶梅去,别丢我的书啊”
商人嘟嘟囔囔地仔细检查了一番那本杂志书,又拍打一番之后,才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同时抱怨说道,“……唉连敬惜字纸的道理都不懂,居然不知道书本丢不得,亏你还敢说自己是读书人呢”
“……你你”那年轻儒生被打得跌坐在甲板上,气得浑身发抖,但却憋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听得这位年轻士子嘴上说得如此忠君爱国,背地里却是早有投贼之心,明明已经在广州被髡贼拒之门外,还不死心地来临高投贼偏偏行事又是如此胡搅蛮缠,两位年长书生也是连连叹气。
“……唉,想不到如今岭南的士林风气,竟然已是这般不堪了。”外貌较老的那位书生如此感慨说。
“……仲昭兄,你也别嘲笑岭南人了,其它各地的读书人又有几个讲廉耻的?比如江南复社里面的一些纨绔子弟,素来自命清流,背地里做的龌龊事情,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平日里但知吟风啸月,倚红偎翠,羔羊美酒,一听稼穑艰难民生疾苦,便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就这样还敢自号君子”
另一位中年书生摇了摇头,“……小弟自认为没法跟他们同流合污,也唯有寄情山水了”
——这位衣衫朴素的中年书生,正是明末历史上著名的发烧驴友徐霞客,在当时世人眼中属于屡试不第、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但在后世教科书中的名头,却是比跟他同时代任何一位新科状元都要响亮得多。
这些年来,发烧驴友徐弘祖,或者说是著名的徐霞客,一向不避风雨虎狼,与长风云雾为伴,以果充饥,以清泉解渴,游历各地的名山大川,也算是遂了自己的心愿。此番漂洋过海到琼州来,乃是之前在杭州清河坊见识了许多“澳州货”,让徐霞客大为好奇,于是和族兄徐仲昭一起浮海南下,打算游历一下临高髡人的“澳洲景”,如果届时盘缠还有富裕的话,便再雇个向导进入黎区,去看看黎母山的风景。
又过了片刻之后,这艘载满旅客的大福船,就被澳洲人的蒸汽小艇牵引到泊位上停靠。船刚停稳,几个穿着髡贼公服的小吏便上船来盘查。徐霞客抱着行李缩在甲板一角,偷眼望去,只见这些髡贼果然如传言所说,一个个髡发如和尚一般,大约觉得光着头不雅,所以还戴着一顶帽子,有如同覆汤盆一般的藤编头盔,也有简单的布帽子,在额头前还伸出一个长长的帽檐来,当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这些髡贼小吏身上的衣服,也全是紧绷绷的,腰里还束着腰带,不似明朝人的宽袍大袖。衣料全是一色的棉布,不但没有丝绸补子,连起码的纹饰都没有--甚至不如大明地方衙门口站班的公人,好歹他们帽子上还装饰着一根鸟翎。勉强说得上是装饰的,就只有他们领子上彩色的小布片和胸口前一排缝上去的数字--徐霞客知道那叫阿拉伯数字,与“苏州码子”类似,在阿拉伯数字下面还有二个汉字:“港务”。
看到髡贼小吏上船,诸位旅客大多都有些紧张,生怕被刁难勒索——这在大明是常有的事儿,不过髡贼的港务小吏似乎还算好说话,只是向船长问了问情况,核对了一遍旅客名单,又问船上有没有移民——所有人都赶忙摇头,就连那个有心在临高谋出路的年轻士子也竭力否认,唯恐一答应下来,就被髡贼小吏塞进传说中的“敬化营”,剃光了脑袋洗澡掰开屁股看菊花,然后在里面“坐牢”一个多月学规矩……虽然投髡若是成了,那么多半还是得剃发的。但如果先剃光了头发却又投髡不成,那自己还怎么回老家去?
待到髡贼小吏走后,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徐霞客兄弟,才十分沮丧地得知,他们眼下还不能上岸,必须在码头边度过好几天的“隔离期”,期间任何人都不能下船,最多只能在码头上逛逛,此外每天还要向巡逻的髡贼小吏报告人员健康,要是有人生病,立刻就得报告港务人员,岸上就会立刻派大夫来看诊。
“……到了地头还不能下船啊?真是麻烦……不过这澳洲人倒是好心,还管看病……”
徐霞客的族兄徐仲昭如此嘀咕说,但之前的那个矮胖商人,却从书页后面嘿嘿笑了几声——他已经重新把《战争史研究》杂志拿了出来翻看:“……这位老大爷,您有所不知,他们才不是什么好心,而是怕传瘟所以不许任何人下船。要是船上真有人发病了,咱们都得被押进营,--那时候就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了,全得剃光了脑袋天天洗澡,然后吃上几个月稀粥。搞不好连船带货都要拖到外海一把火烧掉”
徐霞客顿时听得吓了一跳,之前他虽然游历甚多,但还真没怎么出过海:“真有如此严重?”
“……这个自然,如今临高每天来来往往这许多人,却极少传瘟,靠得就是这制度。虽说有些不通人情,倒是有用的很听说近年来北方也是瘟疫四起,倒不知朝廷有没有类似的处置……”
矮胖商人叹了口气,然后又换上一副笑脸,“……敝人王明山,广州人,不知二位先生如何称呼?”
徐霞客与徐仲昭对视一眼,也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徐霞客便试探着问道,“……看着王老弟的模样,似乎对这临高地面上的澳州人很是熟悉?不知可否给我们兄弟说道说道?”
“……好说好说临高这地头小弟也算是常来,一定对二位言无不尽。”王明山笑着连连点头,“……看二位的样子,似乎也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吧左右这几日无事,咱们就一块儿多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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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铺码头上等着隔离检疫的日子,自然是十分的无聊。
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多打探一些临高髡贼的底细,徐霞客在这几日一直跟广州商人王明山闲聊,彼此谈得颇为趣味相投——作为这年头全中国首屈一指的“驴友”,徐霞客肚子里的精彩见闻自然是数不胜数,随意讲起自己徒步跋涉千里,游览雁荡山、嵩山、五台、华山、恒山等名山大川的经历,期间遭遇的种种艰难坎坷,见识的诸多奇闻异事,就让这辈子没离开过岭南地界的王明山惊叹唏嘘不已。
与徐霞客相比,王明山的肚子虽然没那么多货色,但行李包袱里却塞了许多装裱精美、内容独特的髡人书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