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然后就撤兵了。如今泰山上据说连活人都没几个,你们过去是想当野人吗?”
听了这话,那泰山玉帝观的道士,和另外一个从泰山那边来的僧人,都犹如五雷轰顶,瞬间呆若木鸡。而剩下几个高僧、道长和侠士们,则赶紧一拥而上,围住那位消息灵通的海州少年,七嘴八舌地打听各自家乡的近况。然而结果都是惨不忍睹:不是被伐山破庙,就是被屠城灭族,最起码也是被强制迁徙……
——过去这十多年里,华夏大地几乎上演了一切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悲剧和惨剧……兵马流寇厮杀劫掠,邦国王朝旋起旋灭,名山古刹化为荒野,名城大邑沦为废墟,旱涝大灾接连不断,中原沃土遍地荆棘。
至于湖广、江南、川蜀、关中等地,同样也是战火连天、饿殍遍地,再加上接二连三的瘟疫和水灾旱灾,简直是不给老百姓留下半点儿活路,很多地方连消息都断了。天晓得是不是人全死光变成鬼国了。
相比之下,海州这个托庇于“澳洲髡贼”的大魔国,居然已经称得上是安乐之地了。
“……老天爷啊!本以为这海州乃是魔窟,想不到故乡更是早已沦为炼狱,这叫人何去何从呐!”
一位道士跌坐在地上,满脸苦涩地哀叹,“……罢了罢了,眼下就是想要回乡,手里也没有盘缠,还是先找个能安顿下来的地方,好歹挣一碗饭吃吧!我今天连早饭都没吃上呢!”他揉着咕咕叫的肚皮,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海州少年,“……这位小兄弟,可否打听一下,这附近有什么招人的地方吗?”
“……海州这边……招工的地方也有几个,可是你们肯定找不到保人,恐怕没有哪个店铺作坊敢收啊!在码头扛大包倒是不用人作保,但瞧你们这副风吹就倒的扑街衰样,海州地面上有哪个工头肯要?”
少年为难地挠了挠头皮,但随即眼神一转,就有了个貌似可行的鬼点子,“……不过,大家好歹是一起共患难过的,咱也不能看着你们饿死在外头。看到海边那座屋顶上竖着十字架的西洋寺庙了么?你们只要过去如此这般……好歹混上几顿粗茶淡饭还是没问题的。什么?海州城里的那个西洋教堂看上去更气派?拜托,今天咱们的‘齐天大圣’要在那儿出嫁呢!就凭你们这副脏兮兮的邋遢模样,居然也想混过去吃流水席?小心因为有碍观瞻,被人家一顿棍子打出来啊!……做人要知足!!莫要再不知死活了!!!……”
几个小时之后,一群吃了多年牢饭的前佛教界和道教界神棍人士,就坐在了城外海边山头上的一所天主教修道院里,领到了一身浆洗得泛白的修士灰袍,又草草梳洗了一下脏兮兮的头脸,然后狼吞虎咽地啃着色泽黝黑的硬馍馍,喝着带了馊味的豆子汤或稀粥——这都是他们自愿皈依上帝之后,才从修道院管事手里拿到的免费伙食,同时竖起耳朵听着“澳洲天主教会”的一位见习牧师,略带粤语口音的布道: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不管世人信还是不信……须知唯有虔诚的信徒才能得救,并不是身体死亡一切就结束了,在最后审判之时,生命名册上没有名字的人,会被投入永远不灭的火堆……相信耶稣吧,等待他的降临……不要错过天国……”
对于这种异常纠结的复杂局面,梵蒂冈方面几经讨论,最后为了防止丧失既得利益,决定在尽量避免触怒澳洲人的前提下,想办法在远东另起炉灶,竖立起一个真正纯洁信仰的样板。正好信奉天主教的毛利家在日本内战之中得胜,让日本这个传说中的金银岛彻底成为了上帝的国度,罗马教廷便趁势任命资深耶稣会教士芬达杰洛斯,前往远东担任日本大主教,设法确立罗马教廷对日本基督教信仰的领导权。
当然,尽管这一做法等于是是在跟澳洲天主教会别苗头,并不意味着芬达杰洛斯就需要疏远澳洲人。相反,从欧洲前来日本的这一路上,芬达杰洛斯大主教一直在学习汉语,并且寻找机会跟澳洲天主教会和澳洲人中的实权人物打交道、攀交情,希望能够在日本的传教事务上,得到这个东方霸主的体谅和认可。
等到芬达杰洛斯大主教抵达澳门,得知了海州“大圣国”的女皇即将出嫁,澳洲人的最高统治者也会前来观礼,而且迎娶女皇的新郎还是一名“澳洲人”基督徒的时候,芬达杰洛斯更是主动推迟了前往日本就职的旅途,转而先来海州主持这场婚礼,以求跟澳洲人最高领袖面谈的机会,试图获得对付的好感。
眼下,徐馨儿女皇的婚礼虽然还没有举办,但芬达杰洛斯大主教却已经成功地觐见了澳洲人的最高领袖齐建军先生,对有关日本未来可能出现的一些教务问题交换了意见,并且获得了还算善意的认可。
但问题是,根据他在澳门、台湾、杭州和海州等地搜集到的日本宗教情报,即使能够得到澳洲人的认可和默许,光是日本土著人的抵制就已经够可怕了——作为一个急转型而成的基督教国家,如今日本国内的天主教会组织,很大程度上不过是收编了之前的和尚尼姑和神主巫女,把神社和佛寺稍微改了一下模样而已。至于和尚娶妻生子,巫女嫁人卖肉等等日本特色,自然也一并继承了下来,并没有因为和尚留了头变教士,巫女换了衣服变修女而有任何的更改——除了他们的脖子上挂了个十字架之外。
事实上,他们很大程度上是把和尚和巫女当成了一份工作,不过是在工作之余同时信仰基督耶稣而已。
如果芬达杰洛斯大主教为了遵循罗马教廷的指示,硬要在日本教会和教众之中推行欧洲式的礼仪规范,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强行逼迫至少几千名日本神父和修女离婚,还要让上万个原本可以成为教堂继承人的日本孩子,变成不名誉的私生子。此外还要把一大批日本基督徒高级武士和富人的小妾,给降级为情☆妇……这其中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是肯定要犯众怒、闯大祸的事情。而在这距离罗马如此遥远的东方,梵蒂冈教廷的权威实在是微乎其微,他很担心自己上午刚颁布完命令,下午就要“被暴病而死”了……
但是,如果芬达杰洛斯大主教为了避免日本民众的反感与怀疑,而选择继续一味地迁就日本土著岛民的习俗,全然不顾天主教的“纯正性”,那么他这次奉命不远万里前来东方,又是为了干嘛的?
唉,真是让人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啊!
但是,就在芬达杰洛斯大主教满脑子的纠结,不知道接下来在日本究竟该如何开展工作之际,他却在海州遇到了一位大名鼎鼎的耶稣会传教士前辈,刚从北京城里带着教民逃出来的汤若望。
然后,芬达杰洛斯大主教就现,自己的这些烦恼,跟对方经历的磨难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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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若望,明末著名耶稣会传教士,出生于德国科隆,原名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汤若望是他为了方便在中国传教而取的汉名。自从1619年抵达中国之后,他就一直潜心研习中国语言文化,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同时努力跟朝野名流交往,设法达到其传播信仰的目的。
在天启年间,汤若望抵达北京,通过展示欧洲的最新天文研究成果和数学知识,设法赢得了明朝士大夫的兴趣。之后汤若望先是巡游北方各省,在陕西的西安建起了一座小教堂,同时搜集中国西北地区的地理和民族情报。接下来他又回到北京,由礼部尚书徐光启疏荐,供职于钦天监,译著历书,推演天文,制作仪器。同时,汤若望利用向太监讲解天文知识的机会,在宫中传播天主教,成功让数名太监受洗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