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润州的丝厂厂主们没有想到这种办法。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
“想到也没用。”韩冈不屑的笑了一声，“你可知道，棉纺织工厂的工厂主和丝织工厂的工厂主之间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技术？”宗泽很清楚韩冈的观点。
“就是对技术的重视程度。”韩冈点
，“除了关西之外，所有厂家的丝织技术都是买来的，而棉纺织技术则是关西的棉纺厂自己出钱出
一点点攒起来的。”
宗泽补充道：“所以江南的丝厂厂主们，不会费心去想如何改进机器，让效率更加提升，而是想方设法的考虑如何压榨工。”
“因为研究太费时间，也太费钱了。”韩冈很满意宗泽的回答，又道，“纺机、织机，每年的研究投
超过十万贯。相关的匠师接近三百，这还不包括给他们打下手的小工，而且纺织工也在厚赏之下，踊跃的出谋划策，寻找改进纺织机器的可能。”
研究缺乏基础，工厂主总喜欢多克扣工一点，在要耗费大量钱财的
况下，谁有心从开始研究？
开发新技术就是撞大运，并不是每枚铜板丢下去都能有回报，绝大多数时候连个回声都没有。与其花这份冤枉钱，不如抄袭和模仿。
最重要的一点，韩冈没有对宗泽说。如果其他地方的丝厂厂主当真开始研究新技术，当他成功的时候，雍秦商会立刻就会把等级相当的技术扩散开来，让其血本无归。
丝织技术有很大一部分与棉纺织技术共通，可以相互借鉴，以棉纺工厂主为主的雍秦商会，之所以能够大发横财近二十年，就是因为垄断技术所形成的成本上的优势。所以雍秦商会无法容许其他纺织工厂在技术上威胁到自己。
这不是韩冈的指点，而是雍秦商会上下共同的意见，打压外界的纺织技术的发展，牢牢把握住纺织科技的制高点。
尽管这样的垄断对科技发展不利，但韩冈没打算
手。他需要雍秦商会的支持，只要雍秦商会还愿意继续向技术领域大量投，他自会继续支持。
“但现在出了润州的事，丝厂厂主会怎么办？”
无法进行技术改进而降低成本，又不能盘剥工，这下子丝织的成本必然要上涨，尽管仍要低于手工织造，但凭空多了一份支出，少了一分利润，这对于工厂主们来说，可比割
还痛。
韩冈道：“有件事，汝霖你大概还不知道。”
“什么事？”
“是秀州【今上海】那边出的新鲜事。”韩冈转身出了机房，“前两
消息才传到京城。说是秀州的几家丝厂，开春后不打算再雇原来的工了。”
宗泽跟上去，问道：“难道要关张？”
“不是关门，而是改雇他。”
宗泽很疑惑的说道，“一句话就把工都赶出门，谁还敢再上门去？而且没有了那些熟手，工厂要生产速度肯定会耽搁的。”
“丝厂的工，最多也不过做了两年而已，新和老手也没差多少。丝厂里面，需要熟手的是修理工，缫丝之类的工作，新来了，很快就能上手。”
有技术的匠师，不用担心失业，不用担心被盘剥，更不用担心有敢克扣他们的工钱。而纯粹的重复劳动，则随便什么培训一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韩冈可是记得，在他的前世，再早几十年前，也就在秀洲同样的位置上，有数以十计的棉厂、丝厂，在里面工作的包身工，基本上都是文盲。
“但他们能雇谁，手伤了就赶出门，谁敢上门做工？”
“有啊，倭。”
“雇佣倭？”宗泽的脸上尽是迷惑，出国打工这桩事，完全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们能够想象的，“这怎么可能？”
“已经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了，前几，已经运了一船倭进港了。”
韩冈现在的语气已经很平静了，但之前当他听说秀州的丝厂厂主买了倭做
工的时候，可是大吃一惊。
资本家追逐利益的本能
发出来之后，当真是什么样的‘奇迹’都能产生。
“先不说外藩来必须报予官府，倭国可早就被辽占了，他们就不怕被说成是细作。”宗泽摇着，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出来的话，不是一两个脑袋能抵事的。
“只有
孺，没有壮丁。说是为避辽苛政，故此逃难而来。”
“此事当真？”
宗泽曾经听说过，辽攻下高丽和倭国后，在当地横征
敛，土著死伤无算，民不聊生。
若传言无讹，那有逃亡大宋也不是不可能。又只是孺，没什么壮丁，想来也不会是细作。
“当然是假的。是辽卖来的。”
类似的事，韩冈听多了，这不就是后世常见的为了顺利移民而用的借
吗？而这一批孺，更是辽当做牲一样贩卖来的。
“本来按照过去对境倭的处置，是要给付食水后命其返国。但如今倭国为辽所占，回国必有
命之忧。强令其返国，乃是促其死，不令其返国，又有违法度。故而秀州州县均左右为难。”
韩冈回看了一眼，见宗泽听得神，笑问道，“汝霖，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外番国，风俗不同，恐与百姓相冲，不可留于中国。即有，可遣往边疆配军，孺子则一并前去。若有贵胄，可送至京师，由朝廷处分。”
“既无罪行，又非自愿，强遣其戍边配军，此乃不仁。家国被夺，自万里之外而投中国，不加抚慰，反而行遣，此乃不义。不仁不义，朝廷安可为之？”韩冈摇道，“汝霖，你没用心啊。”
宗泽欠了欠身，表示歉意，他的确只是随说说，没多细想。他问韩冈：“秀州是把他们都留下来做工了？”
韩冈唇角挑起，带了几许嘲讽，“州县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幸而有义民为朝廷分忧，建议秀州官府仿效蕃坊，划分出一块无主荒地，设立倭坊。在坊外修建围墙，禁其出。不过因为逃皆是身无分文，希望官府可以允许其做工，以供用。虽说这些孺不能离开本坊，但可以让工坊开在倭坊之中。”
“啊……”
宗泽轻叫了一声，甚至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样做，的确是想得周全。
不能遣返回国，又不能逐往异。地，只能就地安置。秀州不缺荒地，划出一块很简单，又不想看见这些异国之随意出市井，这样的安排是最妥当的。而且有了工作之后，还不用官府时时赈济。当真是两全其美之策。
“招收倭的就是丝厂？”
“当然。”韩冈笑道：“你看……秀州只要拿出一块荒地，就能让这群孺自己养活自己，还有比这个更省事的办法吗？”
宗泽接道：“正好明教借丝厂闹了一场，两浙州县都不想看到丝厂再生事端。改雇倭国孺，一来是外，便生是非，镇抚时也不需多顾忌，二来皆是孺，闹也闹不出大事，三来，以丝厂的况，几年后就不剩什么了，不用担心里面藏了辽的细作。”
“正是如此。”韩冈哈哈的拍了拍手。
“有此一策，秀州上下不答应都不成了。”宗泽叹服，“此计是谁想出，才智绝非等闲。”
韩冈摇摇，“听到铜板叮当一响，瞎子都能睁眼，蠢货也能变聪明。钱财之前，从来都没蠢的。”
“朝廷打算怎么处置？”宗泽问道，“有此一例，仿效者定会越来越多。”
“子已开，堵是堵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