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就不需要佃农了。出佃最多才能拿一半,但田地全数收归自己,可就是能拿全部了。”
“久病之人难抗寒暑,小农则是难抵天灾人祸。本朝不抑兼并,这土地越来越多的集中到少数人手中,而蒸汽机、重犁,耕作技术上的发展,加剧了这一点。日后只会富者益富,穷者益穷。”
“就像丝厂建立后,江南的男耕女织就只剩其中一半了。现在又有了这么多新式农具,男耕都快要没了。”
“幸好关西人少地多。”种朴感慨道。
“还有陇右、宁夏、甘凉这些新疆土能够移民。”种师中咂了一下嘴,“别的不说,我最佩服的就是玉昆相公早早的就让关西人移民,又开办工厂、矿场。每年多生了那么多,现在还不觉得关西人多。”
两人虽然没有去横渠书院听过讲课,却也看过讲义,能够理解其中的联系。
雍秦商会的成员,家里的子侄几乎都会去横渠书院读书,同时商会也大量资助书院学子,并向书院捐款。使得两家关系十分紧密。而且商会经常组织成员——毕竟他们是资助人——去学院听课。他们能够接受相应的理论,甚至可以说,都是马尔萨斯人口论、社会天演论和生存空间论这几种理论结合起来的韩式儒学的支持者。
“所以说,东面现在局势很不好。之所以还能维持,还是因为两位相公的手腕高超。加上粮价压制,使得民怨一时不得爆发。攻辽之事,之所以刻不容缓,也是因为国势不能再拖。只有最快速度的拿下辽国,瓜分辽国的土地和财富,才能暂时扭转现状。”
“暂时?”种师中惊讶地问。
种沐苦笑点头,“冯会首就是如此说的,只是暂时。这个问题迟早要爆发,即使拿下辽国,也改变不了东面那些人的吃相。”
种师中呵的一声冷笑,“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到。按这个说法,玉昆相公应该留在京师才对,不该回来的。”
“说是暂时,其实基本上能挣出十几年的时间。但这前提是必须拿下辽国。”
“玉昆相公是担心章相公?”
“冯会首没说,他也不好说。但侄儿私下里跟刘五公,金副会首他们聊过了,估计是玉昆相公担心平辽的功劳太大,如果他准备强留京师,必然会引起章相公忌惮。到时候,两派牵制,反倒把正事给耽搁了。就像河东,如果能与河北配合,何至于一场惨败?所以玉昆相公干脆就明年全退,让章相公不会对平辽之事掣肘,可以全力准备之后的攻势。”
种朴沉默了半日,方才一声叹,“玉昆相公一片公心啊。”
“这对关西有什么好处?”种师中冷着脸问,虽然家里与韩冈亲密无间,但他可不相信做了几十年官的韩冈,能够全无私心。
“只有先回来,才能名正言顺的再回去。”种沐道,他显然也暗里地考虑过,或者与人讨论过,韩冈如此做的利益所在,“而且想要玉昆相公全退,章相公肯定要给出一点保证的。”
“我可不信章惇。”种师中冷然道,“没了玉昆相公,他想做什么不行?那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种师中的话,让种朴脸色微变。但种师中毕竟没说明白,他也就当没听明白。
种沐什么都没说,容色不惊,好像也没听明白的样子,“侄儿没敢细问。不过会后有人问了。只是侄儿当时离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冯会首好像就回了两句,关西有八十万工人,能生产现有的一切。”
种朴和种师中对视一眼。种朴挠了挠头,干笑道,“亏冯从义也敢说。”
“只凭工人就够了?”种师中带着讽刺,声音微微有些尖利。
“如果让侄儿说,”种沐大着胆子,“其实是足够了。”
种师中脸就沉了下来,他对关西的禁军一向是最有信心的,“你说!”
“关西有八十万工人,有几万家大小工厂。能生产各型火炮、火枪,各色弹药,甲胄、头盔,还能生产军服军被,水壶皮带,鞍鞯、车辆。这些军需物资,只要关东能生产,关西也一样能。”
“只是生产,打仗呢?”种师中冷冷的问。
这只是生产而已。但冯从义的话里面,可是在明示,八十万工人也是能上阵打仗的。这把关中、陇右、宁夏、甘凉和西域、北庭这四路六地的二十一万关西禁军,置于何地?
种沐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二位叔父,侄儿有句话就在这里说了,禁军当真不容易使唤得动。家里面恐怕也不会全心全意就站在玉昆相公那一边。”
哼!
种师中一声冷哼。并不是说种家一定会跟着韩冈起兵,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种师中很不爽。
种朴的脸色也不好看,韩冈故意忽视,其实就是不放心。
宁可相信那些没见过血的工人,也不相信他共事过的将领和率领过的军队。
两位叔父的怒意,种沐忙低下头,就当自己没看见没听见,盯着笔记本,“关中有八十万工人,而这些工人有三分之一以上,依照保甲法,每十天就有一次操练。”
“三分之一,有这么多?”种师中立刻就质疑。
“大厂大矿都有组织,其实是对生产有用。”种沐实际主持家中商业,也参与管理工厂,在这方面有经验。
为了维持生产不断,大型工厂中的工人是被分批安排军训,种家的工厂也不例外,因而每天都能在工厂附属的校场上看见列队操练的工人。
“虽然乍看起来,耽搁了工人工作的时间,对工厂主没有好处。但在磨练工人守纪上,却十分有效。工厂中,技术和纪律并重,尤其是纪律,绝不比军中要求的低。”
“是吗?”种师中依然怀疑。
种沐转对种朴道,“延州保甲冬日大操,十七叔年年都参加。应该校阅过乡里保甲和厂中保甲。不知十七叔觉得哪一边更好?”
种朴沉默着,又点了点头,“工厂是要强一些。”
他参观过过好多次保甲操练,有乡里的,也有工厂中的,工人和农夫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工人仅仅是列队,就是要比农民快得多。因为他们天天在练,而不是乡里保甲,做得好的也才十天才练一次。”
“怎么天天练?”种师中问。
“吃饭。工厂里面,中午吃饭都是要一批批排队去吃,严禁耽搁工时。都是对着座钟吃饭的,连说话的都少。”
种师中稍稍沉默了,即使是他麾下的军队,也没有这般严格,连吃饭都管得死死的。
种沐眼神收敛,回忆着当年让他深深铭记的一番话,“侄儿还记得当初建厂时,商会里派来帮忙的一名经理说的话。他曾经是韩家在陇右一家厂子的厂长,之后才被安排进商会里,帮助各家把新厂办起来。他当时说,时间限定严格的情况下,只有整齐有序的行动,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约时间,无论工厂、军中,皆是如此。据说这话,还转述是玉昆相公的。”
工人们的日常生活,其实就是军训的一部分,将之反映到正常的军事训练中,就是工人们的队列远比农民的要严整,工人们列队速度、行进速度远比农民要快,抗干扰的能力也远强于农民。这是种沐亲眼所见,
种朴和种师中都无话可说了,也许他们还能说一句没有上过阵,训练得再好,也不过是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
但他们很清楚,一旦事起,韩冈只要能将工人动员起来,不要多,有个三五万,就足以让所有关西禁军都放心的投入到他的麾下。
韩冈如果回关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