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夜鱼龙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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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楼二层厅堂,李频清朗的声音传众
耳中,旁边的案几上,宁毅刷刷刷的举笔疾书,只这第一句年出,便有许多
脸色变了些,有的凝神肃容,仔细等待下句,有的则皱起了眉
,心
泛起不好的感觉来。
在座众之中,对于苏崇华来说,他是更倾向于宁毅这
仅有小才的说法的。什么水调歌
是由一道士所作的讲法他自然不信,但他
在豫山书院,对于宁毅每
里的做法却有着相当的了解,他那教书方法简直白话到儿戏,基本经史子集或许是读过,要说才学什么的,实在令他难以相信。就算那
宋茂亲
说过宁毅在教书上有一套,在苏崇华看来,这也不过是取巧小道,一时或可建功,时间一长便不成体统。
其实说起来,他对宁毅怎样混子过其实毫无意见,苏老太公的打算他从一开始便清清楚楚。作为经历过官场的
,对于
七八糟的事
他承受能力强得很,买一首诗词成个才子之名而已嘛,自己当年若能这样也不会客气,所以对宁毅的教学,他从来不发表意见。可是到了宋茂的夸奖就不同了,到了大年初一老太公找对方谈教书,他所感觉到的,就是浓浓的威胁。
宁毅以往行事低调,不与太多来往,无懈可击。作为苏家一员,苏老太公发话之后,想要在家中拆掉他的台,那几乎也是完全不可能。但今晚这下确实是个好机会,他无意间逛到这里来,真是推也推不掉。他只是想了想,立刻便做了决定,开
让濮阳逸叫他上来,只要他上来了,自己作为长辈,开
让他作一首诗,他便根本推不过去,更何况还有薛进在这里推波助澜,再加上周围这么多的文
。俗话说文
相轻,你中秋一首词就盖过所有
风
,此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谁会真的服你?
他的这种算计其实与宋茂抵达苏府那苏文兴等
的想法类似,都是让旁
来揭穿他的底细。苏崇华已经做好了今晚就让宁毅身败名裂的准备,随后的一切,也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众
的窃窃私语当中,确实是不肯放他走,薛进的表演夸张,但在这里的确恰到好处,而他的那一句话,就等若是压垮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
,落得恰到好处。
然而如果说宁毅随之而来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意外,随后对方那样脆的动笔,就顿时让苏崇华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这个算计有误,而这第一句词句的出现,他已然明白,在他布局到最得意的时候,被反将一军了。
太脆了。
纵然着眼点或许不同,但他与薛进都一样感受到了这一点,宁毅这样从容的态度,只能证明他在这方面不会有问题。第一句词的出现,旁都还来不及真正揣摩它,当然,单句顶多能说无可挑剔,也不能说好或不好,然而当片刻之后李频念出“更吹落,星如雨”时,这词句的最初
廓,就已然出现在众
眼前,大气而瑰丽的气象,随着这词句的成型,铺展开去。
刷刷刷。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上阕即成,苏崇华坐在那儿,微微叹了气,举起前方的酒杯喝了一
,闭上了眼睛,知道今天晚上的想法皆成了泡影,这感觉就像是在官场上算计别
不成一样,计算完全失误,绝不好受。他现在实在是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子了。而另一边,薛进微微张着嘴,表
讶然,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整个大厅都是一片静寂的,有
在复读这首词,外面的喧闹声传了进来。
如果说中秋那首水调歌的是循序渐进,从平淡起手,以毫不令
感到突兀的高超手法拓开整个清逸隽永的大气象,那么眼前这首,便从起手就是毫不含糊的大开大阖,如同泼墨山水,狂
疾书,从一开始就用最瑰丽的笔调展开气象。“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仅此一阙,不断提起的比喻便已将整个上元夜景描写得淋漓尽致,仿佛将这热闹浓缩了数十倍,再重放在众
眼前。
这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肃然,宁毅停了停,回看看,表面上像是在打量众
反应,实际上,却依然在注意那名走动的青衣侍
。方才一边写词,他也一边撇上几眼这
子的行动,她仅仅是朝这边疑惑地看了一眼,又是专心地走动,倒酒之类的,这时候微微侧身站在一根柱子旁边,目光斜斜地朝窗外的走廊望过去。整个大厅内,除了宁毅,大概也不会有
去注意她。
宁毅转回来,毛笔在砚台内转了转,低喃了一句:“蛾儿雪柳黄金缕……”那边李频没听清:“嗯?”见宁毅毛笔落下,随后才明白过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
字仍然在写,宁毅的视线一侧,那青衣侍再度转过身,为一个
倒酒,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到另一边,走廊之上,两名蓝衫男子也已经转了过来,正往里面瞧着。濮阳逸似是发现了这事,一名大概有些地位的与会者过去询问、
涉,在门
小声地说起话来,旁
正专心听词,自是无
理会。
宁毅举笔写下下一句“笑语盈盈暗香去”。
两名蓝衫短打的军汉终是不敢搅这么多文的聚会,那边声音压得也低,随后终于转身朝走廊那
过去,路上还从窗户望进来,宁毅写完这句停了停,两
消失在了那边的窗
,青衣
子也沿着圆形的道路,端着酒壶往门
去了,在门
附近的桌子又给
倒酒,稍微等了等,应该是在计算着那两
上去三楼的时间。
“众里寻他千百度……”
李频的声音中,宁毅从眼角注意着那子的动静,此时终于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外,她朝走廊那端瞧了瞧,许是蓝衫汉子已经不在了,举步将行,随后的一句“蓦然回首”刚刚响起来。那
子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身形一停,目光朝这边望来一眼,仿佛微微蹙着眉。惊鸿一瞥,宁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专心写下这首词的最后一句。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旁边的李频也叹了气,目光扫视周围:“蓦然回首……那
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话完,安静中有叹息出来:“好啊……”,厅堂那边的绮兰大家早已听得眼中异彩涟涟,听完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
却在灯火阑珊处”,却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或是举步朝这边过来,随即才发现这样有些不妥,轻轻咬了咬下唇,双手揪着手帕,扭
朝旁边看了看。更多的
还在咀嚼着这下阕的意境,宁毅搁下了笔,李频将那宣纸小心地拿起来晃了晃,再仔细看了一遍方才递给旁边的濮阳逸,看着宁毅,目光难言地叹了
气,随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揖。
这词句上阕极尽繁华,以令佩服的笔锋刻画上元盛况,即便只是这半阙,也已经是让
惊叹的好词句。然而到得下阕,竟又将一份意境自这最为繁华的刻画中抽离出来,前阙
世,后阙脱俗,两相对应之下,巨大的冲击力难以言喻。在座的众
中有
还在揣摩,有
明白过来,也只是隐隐叹息,目光复杂。这份意境放在眼下,毕竟还是有所指的。
当然也有几第一时间注意着旁
的动静,例如薛进,便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边绮兰大家的起身。他方才说了那些话,这时候被一首词直接打成笑柄,当然眼下没什么
有心思理会他,但一时间也有些愤懑难言,毕竟方才说起来是他与宁毅在对峙。片刻之后,忍不住说道:“那……那你为何要对家中长辈说什么水调歌
乃一道士所作?”
宁毅搁了笔,心中计算着那青衣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