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眼中充满了怨愤的色，道“是，就是那个小王八蛋，不知道用什么从我四弟手里换来一种毒药，害老子千里迢迢跑回来，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五妹跪下，她才答应让我用龙血试一试，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命”
杭语薇听得想笑，对这大胡子多了几分好感，道“前辈处乱不惊，真叫人佩服。”
大胡子哈哈笑道“老子早就活够本儿了，哪天过去还不都一样你看外面那些老不死的，一把年纪还争着做什么掌门”
杭语薇道“外面有三个门派，却不知他们打算让谁来做掌门。”
大胡子道“大概是钟雪霄。从小到大，三师妹就是我们九个人中最争强好胜的，可是阴老四也不是白白帮别人忙的人，我那徒弟陆浩谦更不消说，心机和抱负也不可小觑。这几个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其实做凌曦天境的掌门有个屁好处既要赚钱守卫这个非人间，外面的样子你也清楚，这么大一片娇贵的药材养起来要花多少银子而且做了掌门，就要研习本门十八式武功，找一个可靠的弟子传下去，还得伺候这条龙。我想想就累”
杭语薇道“十八式武功”
大胡子挺了挺胸，不无骄傲地道“本门历代掌门都是武学才，日积月累，武功已有十八式之多，除了掌门，每个亲传弟子研习两门。说实话只要学好一门，都足够在江湖上横冲直撞”
杭语薇想想钟雪霄、阴寒枫的武功，不禁乍舌道“好厉害”一顿，又道，“那凌曦龙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的血可以解很厉害的毒么”
大胡子沉声道“它是一条活了几百年的蛇。祖师相信一条有灵性的蛇可以化龙升天，便用药材豢养女子，每年进献给它，据说它已有了蛟的模样，再过个百年，便可化龙升天。”
杭语薇听得胆战心惊，不由得往水潭深处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不是个，怪物么”
大胡子哈哈大笑，笑了良久才道“你这丫头很特别，其实我也觉得那是个怪物，可是在凌曦天境，没有人敢说本门圣物是个怪物。哈哈你可算是我的知己了，真是难得，难得”
杭语薇道“难道前辈在这里没有其他知己”
大胡子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知己没有，却有个喜欢的人。”
杭语薇试探着道“是不是七师妹”
大胡子又笑了“对，对，七师妹云秋露，谁能不喜欢她呢”他的声音一黯，“可是她从来就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呵呵，就算她喜欢，我们也不会去缠她。”
杭语薇道“为什么”
大胡子道“因为我们的掌门大师兄喜欢她。”他的眼变得飘忽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七师妹，那这个人必定是大师兄。在他面前，我都觉得自己不该去想七师妹。他是一个任何女人都不能不爱的男人。大师兄为人正直恭谦，既是武学才，又博学多识，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无所不能，我相信他要是想考个状元来做，也是手到擒来。当然了，”他眯起眼睛笑起来，“相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我包你们这些小姑娘见了他，准会脸红，他要是对你们笑一笑，你们能乐一天。”
杭语薇撇撇嘴道“可是，云前辈听说是嫁入了环碧小筑的。”
大胡子叹着气，道“不错。就是因为她不知怎么认识了叶天雄，几乎毁了凌曦天境和环碧小筑两个门派。真真是红颜祸水啊”
杭语薇道“难道，凌曦天境和环碧小筑还为这个事情火拼过”
大胡子冷冷道“若是真的能火拼倒好，可惜我们的大师兄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他那么爱七师妹，决不会做令她伤心为难的事情。为了挽回七师妹，大师兄做过很多事情。可是，女人啊，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大师兄知道感情无法挽回，就想让七师妹嫁得开开心心。因为叶天雄已经有家室了，以环碧小筑在武林中的名声和地位，他叶天雄纳妾可以，无故休妻再娶却绝无可能。所以叶天雄一直拖着这件事，可七师妹却不能再等，因为她已有了身孕。”
杭语薇冷哼道“臭男人”
大胡子道“呵呵，丫头也不能这么说。须知血浓于水，叶家的人都反对这件事，叶天雄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家族。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太可能为了女人割舍血肉亲情。大师兄心疼七师妹，便找到叶夫人，要她出家为尼。哪知道这位叶夫人是个刚烈性子，以为竟然一病不起。叶天雄更加自责，一时竟不再与七师妹见面。”
杭语薇道“那你们大师兄一定气死了。”
大胡子道“对极。他每天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忍不住去找叶天雄比剑。”
杭语薇恍然道“莫非江湖上传得乎其的，说什么叶天雄败在了无名剑客手下，就是指这一战”
大胡子道“不错。不过大师兄的初衷只是逼他尽早娶七师妹进门，他的意思是，若叶天雄输了，就必须立刻娶七师妹进门。”
杭语薇道“这样对叶天雄来说其实很划算，要是我，就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大胡子摇头道“你不懂，一个剑客，把决斗的输赢和家族的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年大师兄是按照武林规矩下帖子挑战的。虽然那一战没有人观战，消息却传遍了整个江湖。我敢肯定当年叶天雄是很想赢的，尤其是对着这样一个百年不遇的对手。”
杭语薇道“据我所知，叶天雄是在他的老婆死了以后，娶云秋露为正室的。”
大胡子道“是。因为这场决斗，七师妹并不知情，但叶夫人却知道，她认为是自己给叶天雄和环碧小筑带来了失败，于是自尽了。”
杭语薇愣住。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女人。
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没有人教给她什么礼教、仁义，阴寒枫只告诉她，要活得自在，要懂得利用可利用的筹码去交换等价的东西。她在江湖中游历，只图好玩刺激，从没想过刻意伤害谁，却伤害了不少人；从没想过刻意帮助谁，却也稀里糊涂做了一点点好事。她没有什么计划，今天不知明天什么样，也从没想过自己对别人有什么责任，所以她根本无法理解叶夫人的举动，更不明白环碧小筑的盛名和丈夫的失败关她什么事儿。
大胡子继续道“叶夫人一死，大师兄、七师妹和叶天雄都非常内疚自责，大师兄离开了凌曦天境，七师妹虽然最终还是明媒正娶嫁入了叶家，但我想他们多半是为了那个孩子。自那以后，凌曦天境和环碧小筑都渐渐凋零了。你说，七师妹是不是差点毁了两个门派”
杭语薇听了却更加不解既然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不快乐。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只道“你们是不是都怨她”
大胡子摇头“不怨，不怨。你想一个人大半辈子过得都不快乐，无论做过什么错事，也都补偿了，何况七师妹没有做错什么。”说到这笑声戛然而止，轻声道，“来了”
杭语薇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想到自己被人做饵去钓一个怪物，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无奈她现在动也动不得，这大胡子看起来粗豪，却粗中有细，虽然他一直在跟杭语薇说话，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杭语薇只能期望那凌曦龙千万不要将自己一口吞下肚去。
水潭深处的浓绿开始模糊起来，渐渐有一个黑点出现在浓绿的中心，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地向上逼近。杭语薇的呼吸一下子停住。大胡子的手也不禁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黑点很快变成了一团黑黝黝的影子，看起来竟似有桌子般大小。杭语薇的心就快要跳出腔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