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在房中悬梁致死易使居于其间的人心生不安,我们又并不十分熟识,为成全你求死之心而让我废置一间房屋想必你也会过意不去这样罢,厨房院中那个枯木高架就借给你用了。其实那木架本来也是竖来做类似的事的,刚宰的猪羊就经常挂那里”
“呸你才是”柔福忍不住怒而睁目。
宗隽笑笑,又道“不愿意那我只好另想一方供你选用听说你撞墙之前在府中四处乱跑,大概是在找井跳罢嗯,跳井也很好,方便快捷,如果你觉得被泡得全身浮肿、腹大如牛也没关系,那我便建议你采用这种死法。只是有一点不好若你跳的是我府中的井,以后我府中人想必不会乐意去喝泡过你的水这样,你出府往东走,走约两百步朝右拐,再行一百八十步,左转,沿着大道再走百十步,拐进一条羊肠小道走出去,便可看见一片荷花池,你就在那里投水罢。注意要在池塘西边跳,东边水太浅,你跳下去也淹不死,只会沾一身黑乎乎的淤泥上来。西边的水其实也不算太深,好在你个儿不高,淹你倒是足够了”
一面说着一面已动手为她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她右手甫一解缚便立即扬起朝他脸上挥去,他漫不经心地化解了她的攻势,一手搂紧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压下,垂目微笑看她“听明白荷花池怎么走了么要不要我为你画张地图”
她怒极,伸出纤纤小足勉力在他靴上猛踩猛踢“我要杀了你我要先杀了你”
“先杀了我”宗隽故作诧异状“你现在不准备自尽了不好吧,我为你想出这么稳妥的死法,你不用实在太对不起我。”
“我死不死关你何事”柔福怒道“就算我要死,也要先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这似乎不是件易事。”宗隽见她闹了这许久,头发松散蓬乱,便以指轻拨她发丝,把垂在她面颊两侧的散发掠到她耳后,依然浅笑着说“我身体一向健康,虽然比你大上那么几岁,但未必会比你早死,看来你要达成此心愿的确只能自己设法杀我。可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得了我呢”
柔福抿抿唇,梨涡乍现,模样甚可爱。像是认真地想了想,却也未有结论,但仍抬头迎视他,不屈地说“我会想法杀你的,如果杀不了你,我会让我九哥来杀你,总之一定会看见你死在我面前。”
宗隽见她不再挣扎,便放开她,展颜道“那我们就讨论一下你杀我的问题罢。其实你可以借鉴我昨晚教给你的用花瓶打人的办法。设法接近我,最好让我选你侍寝,笑脸相迎,态度柔顺,然后待我不备给我致命一击,你看如何”
“休想”一提“侍寝”,柔福的眼又是一副恨不得将他割碎的样子“你以为还有下次”
“如果你真要杀我,这是唯一的机会。”宗隽看她态度如此激烈,漫忆她适才甜美梨涡,不免又是温和一笑,但口中说的却是另一回事“而且并不是很易得到的机会。正如你所说,我有很多女人,是否会经常选你侍寝还很难说。被我冷落的女人,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载都难得我一顾。连见我一面都不得的人,又岂能杀我”
第五章 完颜宗隽胡沙春浅 第八节 黑蝶
这晚宗隽没再让柔福侍寝,另拨了处院落让她居住,并命两名侍女一刻不离地随身服侍她,次日,又命人送了套白色衣裙给她换上再领她出来。
既没了从宫中带来的宋裙,柔福倒也不再拒绝,给她什么就穿什么。那套衣裙左衽小袖,全然素白,绫绢制成,没有任何图案,只在边角处略有波纹状刺绣,也都是白色的。侍女将柔福的头发披垂于肩后,再挑出几缕结辫,其上着白色素巾,并饰以白羽。待她出现在宗隽面前时,他徐徐一打量,便笑了笑“你穿白色挺好看。”
柔福一瞪他“在我们大宋,只有家人去世了才会穿一身白衣服丧。”
“白色对女真人来说是吉色,并非服丧时才能穿。”宗隽道“不过今日你穿白衣,按服丧理解倒也不算错。”
柔福讥诮地冷笑“那我是为谁服丧是你自觉时日无多”
宗隽朗然大笑“很好。看来你虽只服侍过我一晚,却已把我当作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