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却不允,简洁命道“你,留下来。”
这“留下来”的意思是分明的了。许久以来担心的事终于来临,韦氏忧苦之下也找不到良策脱身,只好故作糊涂,万望他能开恩放她归去“今夜大王已进膳服药,宜早些歇息,
家不敢再留此叨扰,请大王让
家先回去,明晨一定早来。”
宗贤一哂“你真要回去现在”
韦氏低
称是。宗贤倒似不恼不怒,但说“你听。”
韦氏先是不解宗贤让她听什么,不过两
都未再出声,外界的声音就逐渐清晰起来。
刚才唱曲时未留意,越下越大的雨已成倾盆之势,杂以电闪雷鸣的声音,和隐隐传来的,金兵的狂笑声及
子的哭喊声。
韦氏惊骇之下起身,奔至门边掀帘朝外看,此刻一道电光闪过,扫落她脸上所有颜色,炽亮的光线下,又一桩令
发指
行的序幕映
她惊惧的眼。
行军途中驿馆与营帐有限,皆给金军将领及兵卒住,宋
们平
一般只能找个角落露天而眠。因这晚下雨,宋
们一个个被淋得难受,便有一些跑到金兵营边,欲站在檐下略避片刻。这
景令营中金兵色心大起,纷纷出来,抓住那些宋
就往里拖。
在雨中瑟瑟发抖的
子这才明白雨并非此夜最大的悲剧,她们惊叫、挣扎,或在瓢泼的雨水中漫无目的地狂奔,然最终都逃不过一双双粗蛮的手。她们相继没
金
的营帐,不久后更凄厉的呼叫又自内传出。
韦氏右手紧捂住嘴,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后退。门帘再度垂下,隔断外间的景象,才让她觉得稍微安宁。
“还要回去么”宗贤再问。
韦氏未答他,只瑟缩着蹲坐在宗贤房中的一个角落里,在宗贤下床来拉她的时候,她没有作任何抗拒。
抵达金上京后,金主赐浴,命她们着金国盛装觐见,然后金主从中挑选了几名姿容出众的王妃纳
后宫。韦氏自不在此列,而邢氏因倍受折磨而形容大损,也未中选,故此二
与其余落选宫
都被送往金
专为宋
开设的洗衣院服役。
金从汴京俘虏北上的宗室贵戚
子起初约有三千四百余
,抵燕山后仅存一千九百余
,死亡近半。其余
陆续抵京后也是先由皇室选过,再分赏部分给金军将帅,被赐给金
的有一千多
,剩下三百余名则送往洗衣院。
宋俘的死亡给韦氏带来的最后触动是来自朱皇后。她刚到上京金
就强令她露上体,披羊裘。朱后不堪其辱,回屋后即自缢,虽被
救下,但很快又投水自尽。韦氏闻讯落泪不止,对杨氏道“她是皇后,尚且如此,我等
后更不能活了”
杨氏虽也颇感惊忧,却还是极力劝慰她“娘娘福大命大,只要懂得
惜自己,必能等到九殿下前来营救的那天。”
她们所居的洗衣院名为浣衣之地,实与
院相似,宋
们不仅要为金
浆洗衣服,更要忍受他们的凌辱,十
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到最后韦氏再见有宋
尸首自院内抬出已无感觉,只漠然低
使劲洗盆中的衣服。
还是尽量把自己打扮成粗陋老丑的样子,以躲避金
的注视。但有一天,一位金
还是把她从一群洗衣
中拉了出来。她抬
,看见宗贤那熟悉的虬髯面孔。
“跟我回府。”他以习惯的简短命令语气说。
“我”韦氏有点惊讶。是经常有金国的达官贵
来洗衣院挑选
子回去做妾,但他们选的都是年轻貌美的。
“是你。”宗贤确认,见她呆呆地不再说话,皱了皱眉,问“难道你想留在这里”
韦氏垂目看看自己洗衣洗得红肿脱皮的双手,迟疑地,最后终于摇了摇
。
宗贤催促“走罢。”
轻叹一声,韦氏说“我已经不年轻了”
“嗯,”宗贤说“我知道。”
韦氏想想,又说“我长得也粗陋。”
“我瞧着顺眼。”宗贤应道,随即拉她阔步走出“快走,哪里这么罗嗦”
宗贤在接走韦氏的同时也应她所请带走了她的侍婢杨氏。两
后,他又去洗衣院把邢氏接回了府中。这也许是念及与邢氏北上途中的“旧
”,也有可能是想多找个韦氏熟悉的
与她作伴,可这就使得这对昔
的婆媳不得不面对此后共事一夫的窘境。她们都无比尴尬,也因为如此,在韦氏要求下,邢氏不再称韦氏为母,而改称“夫
”。
而宗贤对韦氏倒很不错,待其几乎如正妻。除韦氏婆媳外,他还分得另外一位王妃、一位帝姬和数位宗姬、贵戚
,都是很年轻的
子,但她们所得之宠均不及韦氏。
8牵袖
此后几年,宗贤常往返于云中、燕京两处枢密院,有时也去中京大定府,并经常把韦氏带在身边。
因韦氏信佛,宗贤允许她去庙宇进香。她在燕京一寺庙中结识了一名法号道净的僧
,此
是东京陈留
,大观年间出家为僧,宣和年间因故北上契丹,后契丹为金所灭,他便一直留在了北方。韦氏常去听他讲解经义,一
道净提起他
前
城布道,偶然见到被囚于燕京的赵佶、赵桓父子,天已经很冷,但他们仍穿着单薄的衣裳,且暗淡
旧,两
都形容憔悴。
韦氏听后,想象着赵佶惨状,心下难过,便拔下
上金簪递给道净,说“烦请大师将这簪换些银钱,买几身衣裳给他们。”
道净尚未答应,便听身后有
嘿嘿冷笑,韦氏回
一看,见是宗贤,顿时又羞又怕,
垂首,等他责骂。
宗贤走来先审视她片刻,再一把夺回簪狠狠地
回她
上,掏出块银子抛给道净,喝道“拿去,照夫
吩咐的做”
韦氏大为惊讶,难以置信地看他。但听他说“你还记挂着你那混帐皇帝不是坏事,若跟了我就把他抛到脑后,那就太无
无义了。不过
后再要接济他须让我知道,不得瞒我。”
因他这回的大度,韦氏
感庆幸,可以后哪敢真明着接济赵佶父子,倒是宗贤存了这心,有时会施舍点财物给他们,或让监守他们的兵卒将领莫过于折磨他们,回来告诉韦氏,以让她舒心,而韦氏闻后却少有喜色,倒是常背着宗贤长吁短叹。
天会六年八月,金主完颜晟命赵佶赵桓前往上京会宁府,着素服跪拜金太祖庙,并朝见金主。那时宗贤也在京中,随后竟在府中宴请赵佶赵桓,并邀与他相熟的八太子宗隽携赵佶
柔福帝姬出席。
韦氏不知道何以宗贤会命她出来与众
相见,躲在屏风后再三迁延,最后被宗贤拉出直面赵佶,她
觉无颜,在多
旁观下,仿若
呈于世地羞愧。
席间她不敢看他,亦不敢说话,只盼这如凌迟般的宴会早些结束。可宗贤似有看戏的兴致,竟命她再为赵佶唱曲。她哪里能唱,当着后夫的面为前夫唱曲,莫若立时死去。
然后她听见赵佶开
,说“往
都是韦娘子唱曲给我听,今
让我为她唱一曲罢,也算将她对我多年
义一并谢过。”
于是,“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一曲燕山亭听得满座宋
凄恻不已,她更心俱伤,泪落涟涟。
万万没料到,宗贤随后竟说出这样的话“你若还念着他,今
就跟他回去罢。”
她难以相信这话是出自他本意。若他是有意试探,她答应的话,甚至哪怕一点点喜色都足以为她和赵佶惹来大祸。何况,即便他是真想放她走,她又真能回去继续与赵佶过么
本就无宠,现又失节,如今只见一面都无地自容,若以后再
相对,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