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同王大人一起来的么”
苻坚顿了下,微微点头。
清河踏出门外,已经有人领着她往楼上去,楼上共有十二间小屋,司徒麟正站在其中一间的门口,色有些怪。
进到房内,芸古也迎上来,清河看着她,安抚一笑“嬷嬷,不要紧张,我很好。”
又将刚才和苻坚的对话说给他们听,司徒麟沉思片刻道“朝中人都道陛下去泰山祭天,以求为王司徒大人延寿,但现在看样子,陛下像是带着王大人来求医的。”
她也是这么认为,清河颔首,看向司徒麟“阿麟,你可曾听说此地有什么隐居的名医么”
这里不过是一个地图上都没有的隐蔽山谷,更不在祭天的路上。
司徒麟想了想,摇头。
“他宣召我日夜兼程到此,究竟是为什么而且不肯对我说明原因。”清河微微拧眉,总觉得似乎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这般百思不得其解的日子,过了整整三日,苻坚什么也不说,只是偶尔让她陪着自己看书,也不说话,偶尔的间隙,她能听到隔壁的房间传出细微的咳嗽,看着苻坚匆匆地进房,里面浓浓的汤药味传来,她才发现原来那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男人就睡在隔壁,真的病重。
无法想象那个仿佛一切皆在掌握,狠辣与智计无双,永远不会被击倒的妖魔般的男人会有孱弱的一面。
她深深叹息,却偶尔间窥到隐没在帘帐阴影深处之人,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她竟看到他的身体微微向她侧了侧,仿佛在深深地看着她微笑一般。
诡谲而森然。
让她心中一惊,退了一步,忽然间想通了一些东西,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一刻也不能停地压抑着自己的微颤,回到小屋。
“清河,怎么了”正在拭剑的司徒麟看着她脸色苍白,立即上前。
“他们,他们是不是在等。”
“等什么”
清河咬住下唇,几乎要握碎手中的折扇“他们在等凤皇”
“为什么”芸古嬷嬷不明所以地道“慕容公子不是正在领兵么,为何不等他撤回来以后,再和小主子一起过来”
“因为,他们要让清河和殿下互相牵制,若是小姐先到,殿下无论如何也会将那支军队带回大营,并遵从旨意到这里来。”一直沉默的司徒麟接上话,他也明白了什么。
“小姐”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芸古焦灼地看着她。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的打算是在此地不利于凤皇,还有我。”她一字一顿地道。
与王景略打交道这些年,她再不济,也隐约能猜到他的行事风格。
司徒麟低声道“可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在军营里就可以做到的事。”
清河心烦意乱,随口问“之前和藏酒山庄联系的情况如何”
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奔死地,这就是所谓蠢吧。
“没有,很怪,我沿途留下记号,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回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司徒麟摇头。
清河呢喃“从未曾发生过的事”
她脸色大变,看向司徒麟,在他脸上也看到同样的色“你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只需要露出一点儿不对,那个和妖魔一样敏锐的男人就能嗅出许多东西。
该死,这可真他妈的是个好消息。
恶狠狠地低咒,许久不冒出来的脏话都暗地骂了一遍。
她憎恨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
血缓缓地流淌,在高原一地异的艳丽红花间,仿佛花朵溅出的汁液,猩艳无双。
擦干净自己手上的剑,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悚然的几名校官。
“大人这这是皇朝来的传令使,你你。”
他轻叹一声“如今我们身困重围,他却传来退令,军心不稳,我们前无进路,后无援军,势必全军覆灭,杀生地狱,佛家弟子却手染鲜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谁能对着那样一张秀逸绝伦脸上的凄然而无动于衷,何况他率领着他们一路身先士卒,旗开得胜,其他校官一顿,齐齐单膝下跪,吼道“属下愿与校尉大人誓死一战。”
沙场上是铁和血说话的地方,男人的兽性世界里,只尊重强者。
风瑟然呼啸而过,卷起长发千丈。
他微微弯了下唇,看向不远处的凉国军队,眸里若有隐约的如地狱之火般的阴寒冷焰。
你们想要我退么,那我就退,而在此之前。
“杀”
金戈刀鸣,被包围在山脚下的士兵们红了眼,尖刀般扎向包围圈。
刀光森寒,一交手,被围困数日的秦军士兵们状若疯虎,以一挡三。
而率先一路劈开包围圈的男人,手上长剑一挥,以内力传声“左旗军先走,右旗军和所有校官和我一起留下来断后。”
身先士卒的指挥官给予士兵们激奋的力量,原本人数众多,却战斗力底下的凉国士兵竟抵挡不住,让他们冲出一只小口,只是在自己将军的指挥下,努力在折损了不少人后将这个缺口堵上。
而折损了不少人的秦军,则剩下为数不过两百人仍旧被围困在包围圈中。
凉国的车骑将军李翰气得胡子一阵颤抖,竟然,竟然就给这只在他们侧翼不断作乱,烧杀了不少他们人的虎狼志军又跑了,恐怕回去,皇帝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不过他虎目微亮,所幸他们的指挥官和校官们大部分都在这包围圈里。
可是对方的模样,却镇定得让他微微发寒,但是,快死之人也会很镇定,李翰轻蔑地哼了一声。
那种长得娘们儿似的漂亮男人,如果不是数次交手,对方的狠辣让人心惊,他甚至以为是绝色女子的家伙,如果擒拿下来,也能稍微让好色的皇帝消气。
“投降吧。”
“投降”凤皇仿似不解似地微微侧脸,嫣红精致的薄唇边露出个摄人心魂的绝尘浅笑,竟让李翰梭地怔然,脸上泛起微红。
“对,小心伤了你的细皮嫩肉,让哥哥们好好疼你。”李翰身边的是他的右军校尉,垂涎又鄙视。
凤皇眸底梭地闪过一丝腥红的幽光,他轻笑,悲悯地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道“你们不必投降,地藏菩萨说,他在地狱等候你们,这里的气息如此纯净,定会有不少沉睡的佛的使者,就让它们来超度你们满身污秽的罪业。”
“黄口小儿,还敢嘴硬,你以为念经就可以。”李翰一顿,怒道,然后话到一半却被他异的动作打断。
凤皇横剑于胸前,白玉般的手指结成莲花法印,食指间缓缓地拂过他手上镌刻着怪梵文的剑身,一脸慈悲“彼诸众生,所有罪业,皆悉消灭,不可尽说萨摩诃萨。”
妖艳的血色缓缓流淌过剑身上的梵文,又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伴随着诡异的咒语,渐渐地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似细微不详的轰鸣般,地底的沉睡着的慢慢地苏醒,烟雾一般地。
凉国的士兵们有些慌张地四处观望,便是秦国的士兵都脸露异色。
多年后,经历过那一日幸存下来的几名凉国士兵几乎都疯了,那一场血腥残忍,连屠戮都不能形容的虐杀,或者说噩梦般的人间地狱。
“将军,快走啊”凄厉的惨呼回荡在弥漫着血腥浓郁的空气中,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一具